道不尽的真实 

“父亲是一本书
没有华丽的词句
却有道不尽的真实”
这是诗人北岛的话
尽管父亲早已驾鹤走远
可道不尽的真实
一直把忆念牵拉

一个真实的包疤
我习惯称父亲为爸爸
爸爸是过早失去双亲的苦娃
是自己的叔叔把他带大
他吃尽了旧社会的苦
黑洞洞的苦井太深啦
该上幼儿园的年龄他放猪
该是念书的时节
在别人的店铺里学徒打杂
童年的太多苦难
用典型的标记提醒爸爸
那就是右脚面上的包疤
恶狗咬伤后形成的包疤
兄弟姐妹一一懂事后
爸爸一遍又一遍倾吐出
自己满肚子的苦水
还让大家摸过脚面的那个疤
那是一个凸凹不整
由隆起的碎骨和
聚集的筋形成的
半个核桃大的疤
摸到父辈的这些苦难
我们学习上自觉苦读
工作上自觉苦干
把刻苦、再刻苦变成了
这一辈人生活中的奋发

一番真实的教诲
小时候的我也很贪玩
弹玻璃球、煽片基
打弹弓、溜铁环
一个春末夏初的午后
灰黑的乌云
把大伙召回了家
见有雨滴飘落
我第一个跑到南窗下
快速收起即将晒干的
专门用来打弹弓的泥球
可刚一回身
左脸就挨了一个大嘴巴
是爸爸气呼呼地
指着长长的凉衣架
那些菜籽若是浇湿啦
一上午不就白晒了吗
我猛然明白了
顾不得半边脸的火辣
三步并作两步
小跑着把兜在衣襟的
泥球放入仓房的瓜瓢下
然后大步流星
跑近那长长的晾衣架
取好白菜籽和萝卜籽
又在躲雨处仔细捆扎
还偷眼察看老二和老三
他们与我同步藏好
各自的泥制作品后，立马
二弟在院场中间
抢抱晾晒着的蒜辫和蒜把
三弟在快速捡拾
旧门板上的咸疙瘩
四弟还小，刚会走路
只会随帮唱影
亦步亦趋地跟着大家
旁边的妈妈
把块块葛布板收纳
还满意地笑着
是用会心理解和支持爸爸
之后，去抱四弟说
“人楔子”，咱们回家
在仓房躲雨的时候
获得了爸爸的教诲与“责骂”
大家的家
不先把大家的事儿办好
光顾自个儿，哪像个老大
数落得我无地自容
窘迫、无言以对成哑巴
泪水在告诉内心
兄弟姐妹中的老大
何以仅是行次上的
更该是行为表率上的啊

一次真实的委派
刚上小学的那年盛夏
爸爸头一回派我出远门
去到八里远的地方
把买好的小猪羔儿背回家
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
我信心满满做应答
出发时还晴空万里
半路上就被一场暴雨所拍打
真是“伏里的天，孩儿的脸
——说变就变”
刚刚走进南岗岭的豆地
凉冷的风就越刮越大
翻滚的乌云转眼就到近前
说时迟那时快
跟着轰隆隆的雷声
就是豆粒般的雨点向下撒
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
从头顶拍到身下
我没场躲、没处藏
只能顺势在豆叶参差的
地垄沟间低趴
后背那巴掌似的豆叶
被如注的雨脚击打得开了花
身底下流淌着涌过来的雨水
肚皮和地垄沟都被冲刷
当时的自己心思很笃定
湿透了、脏透了都没啥
关键是躲过滚响的电闪雷鸣
用勇敢战胜惊吓
盛夏的雨来得急、走的也快
不一会儿老天就晴如亮瓦
浇成落汤鸡的我起身一看
眼前的豆地如被万马踩踏
一眼望不到头的排排豆丛下
尽是狼藉不堪的豆叶和残渣
而豆杆上全然是悬挂
水珠滴落、闪着光亮
还在显摆自己的豆荚
我脱得赤身裸体
拧干穿好后，抓紧赶路
背回小猪羔儿时，不由自主
摸了摸快干透的背心和裤衩
随着年龄的增长
逐渐明白了
兄弟姐妹们的长大
多是在信心百倍的担当中
经风雨、见世面
在排难取胜的鼓舞下
展现自己的智慧和
少壮日盛的铿锵回答
用经一事长一智的事实
证明自己值得一夸

天增岁月人增寿
父亲“这本书”
自然在一页一页地增加
正是这些道不尽的真实
不断引出日后乃至今天
深藏忆念里的这些话

（尝试写首叙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