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野果

硕果满枝，不是由鸟声所催动
而是由无数偷觑，牧人的目光
顺着枝头，爬到月亮之上
多年前，他瘦削的想象有饥饿感
他，常对这棵野生果树说话

这一树野果，牧人家祖传的秘方
由开花到结果，由生涩到甘甜
黄雀去了又来，他一清二楚
牧人的父亲未吊死在树上之前
领着孩子们在树下治疗肠胃

如今，牧人的牙齿在日渐疏松
他说：“我看到的明天已不是棺木
而是这一树野果重新归属于黄雀”
思念里的金黄，终如尘埃落定
他仍然站着，并与记忆和解
2022.06.02

一河鱼虾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其实，鱼也是这么想的，虾也是
鱼虾有鱼虾的沧桑与苦楚
被网住的河，被药杀的河
一河鱼虾，不离不弃

河两岸有家园，家园溯河而上
历经河水暴涨，历经断流与改道
河的自塑源于内心而非外部力量
面河而立时，有人慨而感叹
一河鱼虾，不离不弃

许多时日如此完美，男耕女织
河水导入田地，浸润脸上皱褶
夜幕降临，农人化身为鱼虾
以河水净化躯体，灵魂清洌
一河鱼虾，不离不弃
2022.06.03

一地庄稼

远远地观察它的万般形态
仿佛触摸到甜酸苦辣的味道
蹲下躯体轻抚昨夜的咬痕
嫩绿的菜虫爬上掌心
共生者：有着同样的爱与担忧

地里种植着先人的汗水与冷暖
喂养今天与明天，阳光与星月
有形的眼神像无形的骨骸
像一块黑色泥土，四时湿润
——这永不失落的遗产

溢出的气息像自己的呼吸
从血脉里抽水绕灌，脉象平稳
鹅群与鸭群列队走过
垄上，绿草如茵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2022.06.07

一山飞鸟

远行的障碍是什么？是留恋
这关乎于心，深处的神秘归属
一座山的飞翔，没有迁徙的欲望
只有吵吵闹闹的生生不息
基因里的箭簇与枪声日渐湮灭

达观知命不欺心，原野无垠
何惧身外？风狂雨骤
树杈上的窝，草丛中的窝
飘摇着，或像风吹灰烬
命中注定的窝，仍是梦中港湾

最初向天的试航，预判了可能命运
忘记沉没与走失吧，忘记夭折
每一双羽翼都是桅杆与帆
一山飞鸟，吵吵闹闹
趁着，日未西沉
2022.06.11

一路花香

沸点与冰点的温度：夏风，冬雪
春有百花秋有月，并非虚构与幻象
头脑里的血气，要被花香蒸热了
牧人一路走来，又到了春天
稻未熟，香已满

对晨露的感慨或是冰之外的清凉
在乐观的思念里抹涂唯美色彩
荷锄的人，挑担的人，隐隐约约
早晨的牛群望向穿过花径的婚仪
到秋天时，月高照，香满地

离夏天只有一步了。夏天如此遥远
像站在山岗望向对面的山岗
牧人微笑着，一路山花
数不清的蜜蜂在飞舞
牧人知道，他很想歌唱
2022.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