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什么再活》

作者: 2022年09月15日10:52 浏览: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要什么再活》
             ——枯萎的泥巴墙靠着几朵不盛开就已经衰败的花。
  我看见满天乌云的时候,已经躺在祖母嫁妆的大床上一天了,我挤开沉重的被褥,恍惚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家里没有食物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得出门去。风儿乘铃铛不注意来到,吓得满屋子叮当响,但是我连偶尔的阳光都害怕,于是又躺回了床上,任由饥饿蚕食我的感官。不知道多久后,人们随意的将光线踩得嘎吱作响,我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拿上一件外套,又站在了门口,晃动生锈的身体,走了出去。映入眼帘的是熙攘的人群,大家都带着把身体遮住的大布罩子,有的小孩调皮的在背后贴上动物和花朵图案,好像当动物和花朵也变成了不分色彩的线条时,他们就长大了,至少现在孩子还是可以和任何他们想的东西对话。
  在门口两块砖头的缝隙里有一粒种子,被太阳折射成没有任何棱角的绿宝石,于是我注意到了,并捡起这粒种子,它不是完美无暇的,甚至还有些干瘪,但是我感觉到它无比炽热,滚烫的像是新世界的灵魂在询问,打探着我内心的一切。我紧紧攥着它,取名叫“忒亚”,满心欢喜的走向郊外,我已经忘记了饥饿,也可能是被忒亚填补了,我只想要去满是肥鳜鱼的池塘找到水,未被人探索的沟壑带回土,向夜莺借黎明时分的歌声,拿出我所有的积蓄,买来镇上最美丽的碎布格子,作为忒亚的装饰。
  烈日让我无感,虽然有时它会让某颗疲倦不自知的灵魂暴露,也会滋长某株肆意开放的花朵,我便扛着,走到郊外。这里好像是流浪者们的伊甸园,不需要金钱就可以获得甘甜的风和可口的芳香,我坐在池塘边,贪婪的呼吸每一缕没被喧嚣污染的草,忒亚好像睡着了,我刚好偷听到池塘里鳜鱼讲话:这里如果是个许愿池就好了,人们会把大片大片的月亮丢进来,我都已经忘记了上次从我面前划过的大月亮是什么样了,那时我随着星光找到最美味的海草,它藏在下游的石头缝里,那里有好多好多,但是我忘记怎么去了,还好月亮没有掉下来。
  池塘为周围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面纱般的水雾,当树叶的眼泪掉下来,发出声响,天空和鱼群都已经睡着了,我才好用手舀了一捧水,心满意足的准备带着回家,树叶又晃动,今夜没有星星。
  我听到山外有轰鸣,风与火在呼救,我顺着火焰的吼叫,沿着玉带般的河流走着,一片树林被烧燃了,夜莺伏在一枝枯木上哭泣,那像是对世界失望无比的挽歌,它悲痛的询问,人类为何来到,是欲望的火种,盘旋在生命周围,生命无论如何跃动,都会被包裹着无力喑哑的死去,我把池塘的眼泪还给了夜莺,它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问我,“人类是不是时代的悲哀”,夜莺最后一次煽动翅膀时,浓烟已经掩埋了所有,我穿过崩塌的树林,回去了,似乎我又捡到了一粒种子,它被栽种在我心里,胆小怯懦,却固执的抬起了头。我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于是就将鳜鱼的梦和洒去的水,生命哭泣的挽歌喂给了心中的种子。
  欲望发疯的撕咬着一切,天空的脊背都被烧穿,不断有骨头砸落下来,吵醒一个又一个不自知的人们,大地变得千疮百孔,像是无数的眼睛反过来看着,看不堪的世界。小镇没有一块砖瓦活了下来,河流也变得漆黑无比,我跑到回到家里,从未有光亮进入的房间被火折腾得零碎,好像在对我告别,就被慢慢烧去了,我突然感觉自己灵魂好像开口,但是不说话,他在哭泣,我不敢打扰他,只好抱紧胸口前的忒亚,在被炽烈奔流席卷的世界里,他是唯一不闪亮的,又要变成另一个世界的光。我把忒亚撕成两半,没人看到,她一半掉落在布满灰尘的土壤里面,被浓烟浇灌着,却还是散发出金色绿色,突然就拔地而起,冲破了所有破碎的砖瓦,带着小小一匹碎布格子,长满我眼睛可以看到的天空,巨大的藤蔓好像沿着世界的脉络向上走着,还长出了可以种下足够小镇全部人吃饱的麦田大小的叶片,我被携带着,住到了云层中间,我趴在叶片边缘,朝脚下望去,破碎的小镇像是平时我仰望星空中的一粒,我习以为常的也就再也看不清了。她带走了全部的我,剩下的一半,又变成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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