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记》

快到库房时才发现钥匙没了
忽然想起本山兄的“人还在，钱没了”
好尴尬呀
好多急呀
翻口袋，这钥匙是用来盛有的
翻五指，这钥匙是用来拿捏的
翻鞋窠，这钥匙是用来踩踏的
翻领口，翻内裤
钥匙都在，但都不是用来开门的
硬邦邦的门需要硬邦邦的钥匙
透心凉的锁却需要火一点的钥匙
钥匙……钥匙……噢，我想起来了
钥匙被我当刀使唤了
在酱油库
我用它划开一张箱皮，一张纸皮
一张纸皮上的人皮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工作需要，人民想要，歹徒全要
我还用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达利库又打开了乐士库
我想那该是锁头的问题
但似乎都牵涉到人的问题，取向的问题
最终归结到“我”的问题：
我的好恶，我的悲欢，我的归宿，我的记忆，我的遗忘
我的那也是你的时间的空间的最终又回归到“我”的
“我”——
这把我在尘世最后的唯一的一把钥匙
也是最后的唯一的一把锁
我知道你一定知道
有些钥匙遗失了还有配补
有些钥匙遗失了再不会出现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刹车撞头的瞬间
我忆起盛楠是谁了
就是五百年前的那位
五百年前她是我的门前柳
一千年前我是她的檐上雀
一千五百年前……
仿佛经历了那么多
就是为了千百年后短暂地坐一回她的电动车
很简单的形式
她带着我，中间隔着五厘米的空气
那是数千年无形的山海
我们简单地交流
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数千年
我们为彼此就准备了这么多
就储蓄了这么多
就剩下了这么多
这么多已经足够
就像这个秋天的下午
风不紧不慢地从我们身边掠过
她扬起的发梢轻拂着我的脸
两分钟的车程
我们历尽了千年

《榆树墙要说话》

榆树墙要说话
榆树墙要说话
它们鼓起绿嘟嘟的小嘴巴
绿嘟嘟的小嘴巴一起大声喊——
大姐夫把手机落家了
大姐夫把手机落家了
那时大姐夫正在送货的路上
大姐也在同一时间帮他打探水杯的下落
她猜想水杯应该在有水的地方
而且应该有个叫手机的兄弟正在与它闲侃家常
她仿佛听见——
水杯说:大姐夫还没到六十就把我给忘了
手机说:我联系他可他的信号在我身上
大姐不说话
大姐偏不说话
这个成百次上千次将病魔拖垮的女人
从伙房开始清理战场
用情感定位仪
用家庭排除法……
小样儿，我就不信你俩比老家伙还鬼！

《一场游戏一场梦》

我最近爱上了果园“多多”
“多多”需要多多的水喝
才能满足她的多多
“多多”的天空从不降水
“多多”的大地无江无河
为了满足“多多”的多多
我只能偷水来养活“多多”
我用十年工夫偷了一滴水
又用十年工夫偷了一滴水
又用十年工夫偷了一滴水
三十年，三滴水
转瞬工夫，被人偷没
偷人者，人亦偷之
这道理，学费好贵，身体废废，唉！

治疗废废用了十年
忘记废废用了十年
恢复当年又用十年

恰如当初枉少年
我又爱上了旅行“多多”
这一次，我不偷里程
我要徒步真人行
我先用十年三叩九拜
到镇元子那儿为“多多”求回了两枚人参仙果
又用十年爬山涉水
到大雷音寺为“多多”取回一本《玉女真经》
又用十年节衣缩食
到天涯海角为“多多”背回三座帝王大厦
又用十年……
等我兴奋归来
却已人去楼空
听说跟个瘸腿乞丐到铁岭闯关东去了
我靠！这是哪门子事儿啊
转瞬一想
这才够劲儿！这才够味儿！
这才是人生
我失了，你得了，挺好
《西游记》里那个小妖叫什么来着——
对，“有来有去”
看人家这名——
有来
有去
这哪像小妖
简直成精！

《药你》

面库，我的地盘
你迂回，再迂回
我小声问：还要什么？
你眼睛一瞪：“药你”
我不由得一惊
傻妹妹，你是不能乱药的
药了你
宝哥哥会掐死我
林妹妹会挠死我
刘姥姥乃至整个大观园会用舌头压死我
曹雪芹会写死我
是啊，春天就要过去
我们都想冻龄
都想药死对方
一块冰的事儿
药物从来具有副作用
彼此冷一冷，再冻一冻
若非一番寒彻骨
哪得梅花扑鼻香
但还是要小心
冰也具有火性
一团火蹲守在冰点
就像我
因为坏，所以具有一颗向善的心
就像你
因为冷，萌发了火的迹象
而
自然的趋势是
我会继续坏下去
你会继续火下去
只要我的坏能让你更完美
你的火能使我更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