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光同尘

忽略姓氏名称，忽略籍贯出身
如果能再忽略性别，或许我可以不用逃避
以为卸下了面具就可坦然相对

眼里偶尔会揉入两粒沙子
总是会莫名痛彻心扉
不习惯在人前喊疼
不习惯在人前反复撕开伤口

我学着对这世界报之以微笑，哪怕很假
偶尔会一个人喝酒，只求一醉
假装自己是肥皂剧里夸张痛哭的男人
是一掷千金去声色犬马的男人

半生倏忽而过
这具承载记忆和梦想的躯壳
只管活着，不管如何卑微
如一粒尘埃低到泥土
只是本能地发出微弱的光芒


★在废墟上歌唱

风起雨落，苦楝树上干枯的果实
砸在活动板房顶上，石头一样坚硬的声音
这是凌晨四时许，他又一次被惊醒
刚刚续接好的梦境再一次被打断
房间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远处有零碎的鸡鸣狗吠隐约传来
夜鸟凄惶的呓语忽远忽近
外面的夜色仿佛四堵围墙
不断挤压过来
隔着夜墙，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在墙的另一边不停跋涉冲撞
在塌陷的城市中不停穿插闪躲
在荒野中奔跑嘶吼
在山坡上仰天放声嚎叫
颓废，落魄
像一匹受伤垂死的孤狼

★春夜


是夜，黑云遮蔽了天空
黑暗吞噬着黑暗
雨水淹没了雨水
街灯依旧昏黄无助
路旁的山岗，田野以及村庄
万物生长的声音
沉睡梦中的喘息，梦呓
都隔绝在雨水之外
阵起的风野兽般凶猛
这样的夜，我无暇关心天下事
在这午夜长街上
我座下的卡车扬起雨雾
仿佛战马奔袭
杀进无边夜雨

★父亲

父亲一直都执拗又倔犟
年过花甲时脾气依然糟糕
几年前，他的几个酒友
相继归于黄土，他因此落寞了许久
也终于不再酗酒，尝试着浅饮即止
他重新拾起了镰刀和锄头
专心伺候着已渐荒芜的茶山
以及逐年缩小的一亩三分农田
春种花生，水稻
秋收之后再栽一季油菜
闲时还能编些竹篮和箩筐
这些荒废多年的把式
他拾掇起来一点都不生疏
年节时见到子女
言语间竟然有了些许讨好
甚至还有些许畏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