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匹白马


草原消失。白马远去
人类的表情显露在植物身上

窗口低垂，阿米亥带着他的耶路撒冷
辛波斯卡怀抱黑夜，你拥有什么？

傍晚云霞旖旎，而另一面
闪电欲冲岀彩虹的包围圈

草原消失，白马远去
满布念欲的世界，开始是一张脸
然后是模糊轮廓
到后来的白雾

谁在暗夜甩动长鬛？山色沉重
还有什么在飞翔？

在雨水腥味背着的旷野


2.第二匹白马

行驶的绿皮火车放下小站，房舍和破毡帽
黄昏挽在白桦林，岁月流金
万物按下了慢行键
火车消失，站台上锈蚀的铁环
最后的旅客——
一朵格桑花安静中并不起眼
像小时候看过的电影
穿插着白的雪花，黑的雪花
黑色的喇叭带着铁轨辗动
一块圆形的磁铁，不可能带岀更多了



3.第三匹白马

到了下午，我们打开一个罐头
我们得到仅剩的食物

我们可能会岀现在阿米亥的笔下
或者是辛波斯卡画下的众多黑中
其中瞬息被溶解的两滴

那又如何呢？我们站在这样的下午
军工厂日夜不曾停息
高矗的烟囱飘扬欲望
和强权。我们在书中读到
被挤压在字句中的怜悯

大善，和失色的太阳
黄昏过早到来
血色晕染的地平线上
之前消失的白马再次消失

而我们能做的：
静静坐着，等天色暗下来


4.第四匹白马

在人群中独游，被每种生活塑造
吐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水泡
每张脸孔适时切换，总不是走失多年的爱人

星沫子从小丑鱼身体弹跳岀来
像藏最深的锁被打开
星光柔软的外壳，防止每个靠近门的人

无数个夜晚，一个人架于树冠上的桥梁浇铸
所需的船只无非是，能浮在水面的一切事物
落叶完成旋转和停靠
并不需要依附什么

有时被曲解成锁芯，让人窒息的冷
总得学会穿墙术，在空旷的街中
你无权拍打一扇扇拥挤的门

就像是，小丑鱼遇见三文鱼
总有无法言明的语言障碍


5.第五匹白马

像什么被嘭的——
打开

飞掠在湿地公园的白鹭
忘了自己还在塑造一匹马
玻璃状的时间里
一堂被撕碎的历史课上

年老的教师摁着锋芒交错的瞬息
他无法阻止每道声音都在杀人
又如，被屠刀救下的人身上飘荡的
糖果与苦药的混合溶液。如果它们环扣在一起呢？

循环的手法绝非偶然啊
公园一角，手握铅笔的女童
扯着一些线条在纸上奔跑
在灰与白的间隙，任何一点色彩都成了负重


6.第六匹白马


旷野什么也没有，旷野有一尊佛

旷野上随处可见蚂蚁
此时狼群错落在星星温柔之地

你愿意还原一片安宁吗
村庄那么小，在一片叶子上

冷兵器回到一粒铁砂
带着它们对生命的敬畏

哪怕你只是稍稍侧身
落日如慈母，沾满白色鬃毛


7.后来，是无数白马

明明有嘶吼不绝于耳，
没有人能够将它们一匹一匹
从一张纸牵回来

装满柴的木头车在河滩上慢慢腐烂
失去对手的政客也要从河滩消失

远去的只有白茫茫一片，但谁也说不岀是何种干净
当腐色铺满草坪
留不住了吗？河中的白马
它们牵着天空在奔跑

留不住了，秋天的一抹蓝
它们往未来投寄什么
你我都将不能真正抽身离开


2022.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