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里奔走的热词 (组诗)

姜华

时雨

一尘不染的水泥路，被一场突如
其来的雨，又濯洗了一遍。有人说
这是一种天象，洽好印证了一种
关系。柔软的风唱着道情在
前方领路。花鼓词扑打着翅膀
把村庄的环道依次打开

雨水都发表在了动情区，土地上
开花的故事，陷入造访者眼精。漫山
遍野，果实随手递来的罄香，新颖
别致，成熟而饱满。幸福和满足
在农人脸上，红枫一样摇曳。方言里
生活，纯粹、质感、温暖

我也曾在这块土地上，耕耘过希冀
多少年前的记忆仿佛一夜变样。你看
那些崭新的楼房，佚水管道、电网
和讯号塔，拓展了多少代农人的胸襟
和视线。蛛网一样水泥路，通达而
宽畅，每一条都能抵达梦想

还有那些连片果园、烤烟、黄姜还有
专业合作社、文化大院。巴士小镇
石佛古寺。酿酒作坊和林间养蜂人
正在给生活加蜜，把日子灌醉
我笨拙的笔，却无法逐一呈现这色彩
斑澜的江山。唯有静静地行走
让一颗中国乡村巨变的果实，石头一样
击打在我身上，一下，又一下

大学村

恐怕穷尽你的想象，也想不到一个
当年闭塞、贫穷、偏远的村子
如今成为网红。仲夏在状元村行走
那些整洁的道路，摇晃的瓜果
新建的房舍，神秘的巴士小镇以及
那些牛羊、竹林，枇杷树上的鸟儿
都在为这个时代鼓掌、歌唱

那些在路旁招手的树木、花草都
长得很有教养。我看到华夏五千年
文明之魂，正在从那些千年古柏
溪畔竹林和龚家班、石佛寺里把根
扎深。还有神秘的柯道土，还有状元村
人们的欢笑声，在耳畔回荡

43名大学生，相继走进了清华园、复旦
淅大和大洋彼岸，成为村庄上空星光
我看到文化传承的龙脉，正在把根
扎深。那些曾在前方领路的人，仍在
月光下奔走。事实上一个正在
生长的村子，早已把贫穷和愚昧剔出村史
扔进白腊河，被一个排浪卷走

金牌贫困户

初夏，在龚家庄村一组，地里那些紫苜蓿
举着花，王米吹着喇叭，争着向我们
讲述，贫困户王有刚的脱贪故事
在王有刚门前，桔柑正在悄悄孕育
秋天的果实，桃杏和枇杷在枝头上摇晃
这是它们炫耀的季节。石榴花把山上
所有的蜜蜂和蝴蝶，都请来了

老王口吐莲花。热情地向我们介绍
养牛、种草、饲养、销售和收入
当大家知道他去年收入3万
多元，盖起了三间新房，还当上了
村民组长，皆吐出了舌头。正午
秦岭南坡的风正在提速

站在宽敞的牛圈旁，他讲起曾经的苦难
和今天的幸福，周围的表情也随之
起落。我是过来人，当然知道
冬天有多冷。他说他今年养了8头牛
种了6亩草、15亩玉米，现在
衣食无忧。细雨轻轻地落在他脸上
大家都知道那流淌的什么

彼时，四野清明。我仿佛看见树上那些
石榴花，纷纷飞到了王有刚脸上

石佛寺

一面山的古柏，都是北宋的香灰变的
它们的骨头是上好的铁。一面青山
在寺门中开合，暗合机缘。时值初夏
满山柏林放肆的绿着，反衬出一座
古寺的清寂。雨水从西边树隙间漫过来
掠过几个练功石锁，停在石莲花上

有诵经声、读书声、练功声伴着风声
雨声、叶子私语声，若隐若现。一对
紫蝴蝶飞过去，又飞回来，山门前
古柏多生仙骨，寺内石刻皆任性
山墙根一块石碑上，记忆正在风化
柯道士名讳，风一吹就悬在空中

夏天已经很深了。早生的树叶正在
褪色、弯曲、坠落。谁能拾起
遍地经卷，破解其中玄机，从中
窥出前朝端倪。寺前山涧磷峋、幽深
箭竹林在山间静静打坐。一半
用来修身，一半用来济世

偏居在秦岭一隅的石佛寺，像一位
缄默的智者，在秦岭南坡一坐
千年，化成一本古经。坐在
石佛寺山门前石阶废墟上，朋友说
尘世所有的悲喜都是空的

巴士小镇

一群退役巴士和一条康河、两扇青山
结缘，隐居山林，开启了他们寻梦
之旅。一棵千年古柏和药树牵手
给他们导航。竹林通向未知，泉水
却很神秘。百鸟一齐把欢喜掏出喉咙
喊: 巴士小镇、巴士小镇

小镇藏在深闺。却养成了网红
有人微信，有人抖音，有人称赞
辛丑初夏，一群文人冒雨
探访后感叹说，此地可以吟诗
可以作画，可以休闲，可以健身
还可以醒脑，养性，洗尘

巴士小镇主题餐厅经营者康总说
还可以饮酒、品茶、美食、访古
悟道、解忧。县人大住村干部
小来补充说可以寻梦、浪漫
也可以团购。还可以，爱

白腊河

河水从南羊山西麓蜿蜒而来
如一条游走的白龙。其声如丝竹
日夜潺潺，让怀无数揣梦想者
惊棘、猜测、不安。却不知道来自
何方的神，点化了这方山水

肯定有一个传说，在山水间游荡
比如干旱，比如水患，比如爱
门前坝子上，稻田如镜，蛙声似鼓
邻家18岁女子，桃花开时高中
状元，沿着白腊河走出大山

出门在外的人，容易做梦、醉酒
在白腊河畔，有人惊呼，有人
感叹。有人湿了衣裳，有人
湿了情感。如果允许，我愿意
把这里的海拔，再拔高一些

山村热词

等候在村口的康书记，热情地向我们
介绍村情。他端出的一盘又一盘
特产，让这里的夏天集体失眠
龚家庄村的巨变，让人震惊、称赞
康成文书记一身风尘，一位
基层干部的质朴让人心动

这是一位典型的陕南汉子，乡村振兴
新民风、专业合作社、巴士小镇
环线公路、网红、打卡、金牌贫困户
状元村、柯道士、王国云、康致富
这些热词从他嘴里脱口而出。每粒汉字
都像一只扑打着翅膀的小鸟

他给我们展开了一幅蓝图。畜牧
旅游、文化、烟草、药材，全村5年
规划，10年规划。一场急雨纷纷
扬扬，掠过我们头顶，洒在
这块神奇的土地上。一行人如同饮下
刚出锅的杆杆酒，一个个都醉了

蝴蝶

在秦岭山中，草木皆生长出诗意
那些在空中飞翔、歌唱的翠鸟
快乐的像一群山妖。林深处
谁在用方言，唱一首高古的歌
一棵树正在使劲把风摇动
另一棵和我一样孤独

那些长成悬崖的石头和古柏
多像李白诗中的断句，灵长的草木
大多曾被风劫持。雨水如沙漏
蝴蝶散发的气味在水竹林里
奔跑。一个异乡人迷失于白腊河谷
他又一次被山水误读

这个夏夜，一位诗人借宿巴士小镇
他摊在稿纸上的虫鸣和萤火
已乘夜色飞到了天上

夜宿龚家庄

把秦岭最隐秘的风水搬来，安放在
一条河谷。进村的人们，内心
大多藏着石头。弯曲的山水追赶着
游人奔跑，在山中一只蝴蝶
也能点化人生。仲夏夜宿巴土小镇
在动植物鼾声中入梦
白腊河的水声一直流入心里

在龚家庄村，我的行程被白腊河
和西沟河水，一次又一次打湿
有得道老翁如仙，从山道上过来
口吐莲花。古柏和竹林用特有的手式
说出这块土地的异数，就像山里
水草一样的女子。站在龚家寨上
观雾岚凌空飞渡，掀动一方
山水神韵。岩石上的象形文字
让一位诗人感到绝望

还有成群结队的山珍、野果、异兽
在路旁向你招手。隐在竹海
深处的车房子，神秘如后宫嫔妃
这时，一只野兔突然从道旁
射出，像谁抛出一块石头。彼时
月登树梢，四野空晗，清泉
行走在幽谷中，声若古铜

初心

立夏刚过。我站在秦岭山中一个叫
龚家庄的村部前，听驻村工作队长
小来讲述一只麻雀的起飞神话
雾岚从石佛寺漫过来，挂在人们身上
我仿佛看到那些党员干部，怀揣
初心和使命，在山道上、月光下奔走的
脚步声、呼喊声、喘息声从村道上
漫过来，一声缓，一声急

在县人大包联的城关镇龚家庄村
一部精心设计的乡杜振兴规划
被工作贯穿始终。他们用心血和汗水
把山村的夜晚照亮。我看到无数模糊
背影，步履坚定、有力，悄悄地朝
一面旗帜下聚拢。整整10年了
镰刀和铁锤，把5.31平方公里版图
和3千多个昼夜敲得叮当作响

我也曾在一面旗帜下高举过誓言
今天，在故乡这块沸腾着希望的土地
作为一名党员，更愿意把自己
放在石头上，磨得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