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归人

风从山上下来的时候
曾悄无声息地舞弄过刀子
落叶截断的瘦泉就是青山干涸的血
就是证据
未曾谋面的凶手一定怀有
深深的敌意
它只对石头一样坚硬的事物从长计议
发出委屈的哀鸣
但还是逃不过众多的耳目
那些裹紧胸口的身子
同样是它穿不过的石头
他们甚至逆向而行
尽管有时候，它会像幽灵一样
不放过每一盏角落里的灯火
但却无法吹散夜归人的
一点热情
它马不停蹄地跑着
只是为了把一座山村的寒意
带往另一座山村
把一个人，送抵另一个人


乐山大佛

大渡河鲁莽
青衣江尖锐。岷江不知改悔
一百年一遇的大洪水是
两条滔天巨蟒
一百年一遇的疯狂撕咬
吼哮与纠缠，绞动着窜入岷江
草木遭殃，生灵在逃散
乐山困守汪洋
只是负责在三江口监视它们的
弥勒佛
还从容地端坐于巨大的岩龛里
不动怒，不动容
也从没眨过一次眼睛


命运

一头铁牛，在铁牛广场上
直直地跪着
曾为人类耕耘过土地的牛
在向人类下跪
眼前，有无法抵达的青草
涪江抖动缰绳
牵着桥梁，连绵不绝的群山
和经年回忆的田野
人们昂着头颅惊叹，拍照
目睹它的苦涩与困惑
抚摸着它的跪膝
但忽视了，抚摸自己的内心
没有人提起牛的来历
自己的来历
时光无限，熙来攘往
牛，一直沉默地跪在那里
铁定的命运
发不出一声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