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前河边的那棵老柳，
不知它经历了多少个春秋。
爷爷听他爷爷说过，
那棵老柳就长在他家的地头。
那一年黄河决口，
小村庄付之东流。
大片农田塌进河道，
就剩下那棵茕茕孑立的老柳。
老人说那树上住有仙家，
不然初一十五怎会有信徒上香磕头？
也有人说柳树下住着蛇妖，
要不然天雷咋会把树干霹出个洞口？
洞口从树身直通地底，
有人亲眼见大蛇化作青龙从树洞中飞走？
无论你信与不信，
树干上缠满了彩带
树枝上系满了红绸。
当我记事的时候，
举国都在破除四旧，
反对迷信自然也指向老柳。
有人提议伐倒它给学校做成桌凳，
也有人建议劈成柴拉到窑上烧砖头。
后经支委会再三讨论，
老柳树逃过劫难得到了保留。
因为柳树下是村民的议事会场，
上工的大钟就挂在树干上头。
孩童们自然也很乐意，
树洞可以藏老闷儿，
掏鸟蛋可争当爬树猴；
柳枝可以编成凉帽，
柳条拧下皮可做成笛子吹奏。
树下还是个大饭场，
到饭时全村人都端着饭菜往树下凑。
家长里短，
天下大事，
各种信息在树下交流。
花边新闻，
小道消息，
东拉西扯胡乱诌。
存在自有存在的土壤，
生长自有生长的气候。
这就是老柳树活下来的理由。
柳树不远处就是我家老屋，
它陪伴我在家乡度过了十八个春秋。
在外地漂泊了三四十载，
鼻涕娃已成了白发满头。
睡梦中常梦到孩提趣事，
桩桩件件都离不开那棵老柳。
社会发展日新月异，
城镇化建设如烈火烹油。
农家的四合院不见踪影，
村民住进了社区的高楼。
归故乡已不见炊烟袅袅，
也听不到旧时的马嘶驴吼。
沿小河去寻觅儿时的脚印，
无意间走到了昔日的村头。
这里已建成了滨河公园，
一抬头又看见那棵老柳。
大柳树千疮百孔历尽沧桑，
却依然绿丝绦倒影碧流。
我禁不住扑过去把树干拥抱，
任凭那两行泪刷刷地流。
水有源头树有根，
叶落归根是时候。
老柳树啊，
您承载了我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