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雨霁后的早晨清新如洗
像一枝弯曲的玫瑰


她的背后是条弯弯的小河
昨夜我们涉水而过，今晨


我们在它的琴弦上跳舞
晨光穿云而来


天空的梦被布谷鸟指引
梦醒时分，爱因斯坦拉开幕布:


“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区别，
只是一种固执的假象。”    

            
            *今日无诗


花朵依然盛开
布谷鸟代替歌唱，天空
依然高远。我抬头望天的时候
云朵正在聚集，像大街上车水马龙


今日无诗
梅子已黄，夏天的池塘蛙鸣阵阵
操场上，中学生做着葱茏的健身操
我经过他们，雨点正滴落鼻梁


再后来，大雨淅沥
打湿了大地上诗歌的帽子
明天，她等不及
自会飞起来，然后匍匐大地


          *豌豆苞谷


“豌豆苞谷……豌豆苞谷……”
它叫一声，夏天就长一寸
乡村就高一分，却不见其踪影


我想借用鸟鸣唤回童年
就忍不住拢起手对着田野吹:
“豌豆苞谷，豌豆苞谷”


童年回声寥廓，后来我用豌豆荚
做成脆响的哨子，真就把豌豆苞谷
越吹越青，越吹越亲……


那时的母亲在地里除草
她抬头望天，不说天空，只说:
苞谷雀子叫了，什么都该响亮了

            
             *一生的月色


我知道月色可以流，可以听，
的时候
月亮是河水浸泡着的卵石
草原上的马不吃夜草，饮夜水
潦倒的人在岸边掬捧，濯足
踩在干净之上


我真正走到河水边的时候
月亮却变得弯弯
像刀子，要割去我的耳朵
几只星子零碎敲打河面
却激不起浪花
我扛着夜色奔跑
生怕后面有狼追赶，搭上
自己的双肩
老人说，此时千万不能回头
我的脚步声很响，传得很远
我要惊醒酣睡的人，帮忙
赶跑追踪的死敌


我不知今夜月色是不是斧头
砍出来的，但我知道
她一定来自高处的仰慕
神和人没有什么两样
如今我走路的脚步很轻
我修饰的月亮，无论弯圆
都不是卵石和刀子，是河里
一如既往的桂枝香


    *雨珠在马蹄金上滚动


几颗雨珠，那么简洁
就把自然凝聚在马蹄金上


别担心河流的出口
它的心形环游有马蹄型的闸门


来吧，我们滚动，汇集，顺势而为
这自然的社会不知疲倦


有时我想它们都是小女孩的面庞
吹弹可破而又胶原蛋白十足


这太阳的月亮的风的雨的亲爱
在我的诗中好好晶莹可爱


它可以放大也可以缩小
可以和叶片融为一体


宛如自然和社会不光在一首诗里
也在互相的眼睛里，永不丢失


          *夜色向晚


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
斑白悄悄爬上双鬓
我喜欢花园里的姹紫嫣红
那些个褒义词朝霞似的燃烧
我当然也喜欢僻野中
野花、野草的野性夜色般安宁
那些个华发一天天稀疏
悲伤却开出好花来
怀揣一只夜鸟的野心滑过苍穹
苍穹会和我一起
在向晚的大地上游走……


             *初潮


当巫山两个字
在高铁站闪烁成霓虹
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诗人
傲娇地说
——女人初潮来了


  *我的悲伤蝴蝶似的息羽


你说，从哪里来的蝴蝶
都会飞累的
我的悲伤找到寄存处
你说，曾经写过的短诗里
很多住不下的蝴蝶
都选择蝶变，我却还是我
选择蝴蝶似的息羽

  
*在殡仪馆抚摸一只海螺


我能听到海涛阵阵
它现在真的自由自在
不是现实被囚禁
而是天涯被送别


我因此不曾怀疑天堂也有大海
我抚摸的海螺，有清晰的沧桑纹路
有寂静之声，有命运的波涛
不光我，所有安静的灵魂
都在喧闹的殡仪馆找到藏身之所


我鼓起腮帮，想吹响它
上帝允许此刻招魂


        *临水而居


我无法选择临哪条水
但我可以选择居


就像水虽无法回头
却可选择目的地


长江也一路选择连绵的高山
起伏的丘陵，坦荡的平原


它们却无法一路陪伴
只是留下一路长长叮咛


居住久了，我就把长江当兄弟
把两边的高山丘陵和平原当父母


我热爱他们，就是热爱依山而居的
巫山城，热爱略显宽阔的宁江路


有时候为了解释情同手足
我会替长江回头朝拜青藏高原


有时候为了击水三千，我会随江水
一起去看大海，然后。回来

                           2022/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