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边的童年
——献给六一儿童节
             文/柳望河

童年如晨曦之初澜，如溪流之欢快，若飘荡之云彩，若初夏之花朵！风和日丽，百花争艳，柳絮飘香，又一个儿童节来临，这勾起我记忆的闸门，多少往事涌上心头！
一
童年总是美好的，故乡的天总是那样蔚蓝，那白白的云儿，悠悠荡荡、自由自在！一会儿像骏马奔驰，一会儿像草原牧羊，一会儿在天边游玩，一会儿又去远山躲藏！
从红河谷流下的那一股溪流，清澈见底、碧波荡漾，缓缓地从故乡穿过。“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形容的再恰当不过！
我们就是喝着这泉水长大的，有一首歌叫“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每唱起这首歌，我就会想起故乡的这股溪流，想起童年的小伙伴，想起它给我们的欢乐！
溪流在我们村庄形成了两个池塘，夏季有浮萍，娇艳美丽，湖面有蜻蜓点水，有浮游攒动，尤其是小蝌蚪最让小伙伴着迷！它们长的黑黑圆圆的、有可爱的小尾巴，我们把小蝌蚪捉来，放在小瓶子里面逗着玩！
盛夏的黄昏，池塘周围绿树成荫，“呱呱，呱呱！”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它们与树枝上的知了、小鸟的歌声，和成一曲美妙的田园协奏曲，让这宁静的乡村，也陶醉在天籁之音的怀抱里。
后来我们观看电影《小蝌蚪找妈妈》，才知道小蝌蚪也和我们小朋友一样，它们游来游去，不仅是喜欢玩耍，而且是为了找妈妈！我们把小蝌蚪捉走了，小蝌蚪的妈妈见不到孩子，黄昏池塘里青蛙的叫声，莫不是在呼唤自己的孩子？
我们要不要放它们回家？
池塘边有一棵柳抱槐，据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枯木逢春，生机勃勃，就像外婆紧紧抱着自己的孙子！我不由想起了我的外婆，我幼年身体多病，外婆为了辟邪给我做了一身老虎衣服，第一次穿老虎衣服那天，小朋友跟来一大串，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二
我们上学的小学堂，就在距离溪流不远的地方，这里原是村里的寺庙。楼上有两面很大很大的鼓，有时候我们就上去敲，那声音洪亮悠远，催人奋进！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学校条件差，我们坐的仍然是泥泥敦敦。下雨天没有泥鞋，就穿泥几子，就是用木头做成像脚一般大小的一双小板凳，把鞋绑上去；不过穿它走路，得小心一点，不然的话，容易摔跤！
隆冬腊月，寒风刺骨，学校里没有取暖设施，小朋友们自己用木炭盆取暖。那时候村里刚刚拉上电灯，常常停电，有时候我们上晚自习，就自己带上小煤油灯。晚上放学，小伙伴手里火红的木炭盆、小油灯排成一条长龙，仿佛从天而降的银河！
小学第一课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是对我们一生的要求！那时候只有语文、算数两门主要课程，基本上没有家庭作业。体育、音乐、绘画，还有毛笔字是副课，我们却饶有兴趣；我特别对音乐着迷，每天放学回到家就把老师教的歌曲全部唱一遍！
第一次戴上红领巾，我们都很激动！那个时候毛主席号召“向雷锋同志学习”，课文中有刘文学、董存瑞、黄继光的事迹，经常组织英雄事迹展览！一位中心小学的同学，捡到一枚手表交公，受到隆重表彰，令我们羡慕不已！
我也曾经帮助老大娘提篮子，帮老大爷推架子车，甚至在乡镇百货商店，捡到一大堆钱，追赶交还失主。为此在学校大会上还介绍过经验。
我们都是农家子弟，回到家除过玩耍，还要参加力所能及的农活：给庄稼间苗、除草，收割。也帮助生产队拉土、拾棉花、捡麦穗！干的最多的活是拔猪草，这也是小伙伴在一起玩的最好机会！玉米地、芦苇荡往往是孩子们的最好去处！
实际上“赢猪草”也是一种游戏！这大概是小朋友自己的一个创造，使拔猪草也富有趣味！大家在田地里先挖一个坑，分头去拔一大把猪草放入坑中；然后猜抱猜，获胜者先向坑中投瓦块，投中的人可以赢走这一坑猪草！在不知不觉中，一篮子猪草就搞定了，可以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三
在小麦收割的季节，那一望无际的麦田、金浪滚滚，小朋友们在捡麦穗之余，在麦田中捉蝈蝈，放在麦秆编织的笼子里，挂在房檐下，它就会定时“啯、啯、啯、啯”的唱歌，非常有趣。
清晨，农民们早早起床，磨好镰刀，准备下地收割。这个时候只听到：一声声“算黄，算割！算黄，算割！”这是“算黄虫”的叫声。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一位农家子弟，去京城赶考，没有考中。回到家乡小麦已经落地，他非常可惜，一气之下化作“算黄虫”，提醒人们不违农时，赶快收割！
打麦场上，乡亲们挥汗如雨，然而看到丰收的景象，无不欢欣鼓舞、笑逐颜开。这里也是孩子们的乐园，当大人们把碾下的麦子扬好回家休息。小伙伴就会陆续来到这里，他们沐浴着习习的凉风，在这宽阔光滑的打麦场上打车轱辘、赶陀螺，你追我赶，那真是其乐无穷！
盛夏的夜晚神秘而温馨，麦子收割以后，在麦茬地里捉萤火虫，是小伙伴们又一件乐事。有时候大人们与我们一起捉，萤火虫就仿佛夏夜的满天星斗，闪闪烁烁！我们追呀，追呀！好像我们也变成了星辰！
冬季北方一场大雪，打麦场又成为天然的滑雪场，小伙伴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精神抖擞的来到这里，比赛看谁滑得又快又好！跌倒了爬起来再滑！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那一排排柿子树，也是故乡的一道风景！有些在房前屋后，有些在田野之中。秋收季节，金灿灿的谷子，沉甸甸的玉米，与红彤彤的柿子交相辉映！爬上柿子树，摘又软又甜的柿子吃，是小伙伴们盼望已久的事情。
四
“挂挂牛哦，犁地来！一天犁到，三亩来！”我们拼命地喊啊！喊啊！蜗牛终于爬出了壳，它有一对长长的触角，在墙上，或者石板上爬行的时候，可以拖出一道清晰的痕迹，这就是它耕耘出的土地！令我们好奇的是，蜗牛平常在家里睡觉，外出玩耍或是耕耘，随时把自己的屋子驼在背上！我们能不能也在背上驼一座房子？
“野鸡翎，叫马城；马城开，戴安安，要谁呢？要你这个老贼呢！”这实际上是响马的嘿话！是小伙伴玩的最刺激的游戏。小朋友排成两支队伍相互手拉着手，拉开一定的距离，你一句、我一句呐喊上面的口令！
当一个队伍发出“要某某人你这个老贼呢”,对方就必须让这个人，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如果能够冲破对方的防线，就可以从对方队伍中挑选一个人参加自己的队伍；以此类推，人数最多的这支队伍获胜！这既能培育合作精神，又能锻炼勇敢顽强！这大概是关中平原最古老、也是最富创意的游戏！
小伙伴们经常喜欢去的地方还有一个，那就是生产队的饲养室。那里骡马成群，还有耕牛，小毛驴！这些牲口是生产队的宝贝，耕地、碾场、运输全靠他们！
饲养员有时候牵着他们在小溪边饮水，有时候在路边吃草！吃饱了就伸伸腰，哞哞！萧萧！叫几声！骡马和小毛驴干完活回来，要在院子里大几个滚、解解乏，才肯进圈休息！
有一头像唐僧取经骑的那头雪白的骏马，机灵、温顺！小朋友们都很喜欢，摸一摸，它也不发脾气；胆量大的骑在上面溜一圈，就感到特别的自豪！
记得有一次妈妈领我们去外婆家小住，外婆家距离我们有十几里路程，刚刚下过一场雨，路途泥泞。爸爸就牵着那头“白龙马”来接我们，还带来一头漂亮的小马驹！妈妈骑在马背上，怀里还抱着妹妹；我和哥哥跟在后面看着小马驹走路，也不寂寞。过了干沟河要上一面陡坡，道路弯弯曲曲，小马驹落在了后面，这时天已近黄昏，我们担心小马驹会迷路；爸爸说常言道：“老马识途”，其实，小马也识途！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小马驹也赶了上来！
我们最感兴趣的是看母牛下牛犊子！有一次还真的让我们给撞上了，放学路过饲养室，这里熙熙攘攘已经有许多人围观，我们挤进去一看原来是那头黄牛正在下牛犊！那是冬季，饲养员在屋子里点燃一堆火，母牛“喝叱、喝叱”，似乎很痛苦的样子！那位老饲养员很有经验，一会儿摸摸母牛的脖子，一会儿提提母牛的尾巴。头先出来，接着是两条前腿，啊，一头金黄色的牛犊子终于降生了！大家欣喜若狂，奔走相告！
最让我们惊奇的还在后头。牛犊子生下以后，饲养员把它身上轻轻的擦干净，大约半个钟头之内，它先是跪起来，接着慢慢地站立起，摇摇晃晃的开始行走，不一会儿就在院子里跑了一圈，这让小伙伴们目瞪口呆！小孩子生下来，直到一岁左右才由大人扶着学习行走啊！
外面的世界，对我们这些天真无邪的儿童来说，一切都充满着诱惑！那时候我们纯洁的就像故乡那股清澈的溪流！
五
从村里的池塘溯源而上，大约两华里的路程，就到我们村子的水磨子。这里是我们与附近几个村庄分流溪水的地方，水量明显比较充沛，从不远处就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地势有一定的落差，快速的流水驱动一架大水车，水车又驱动水磨子，就可以磨出像雪花一样的面粉，多么神奇啊！我们祖祖辈辈就是靠大自然无私的奉献和帮助，风调雨顺我们才会丰衣足食！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园，是与我们朝夕相处、相濡以沫的朋友啊！
在故乡最让小伙伴着迷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溪流创造的一个奇迹，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那才是孩子们真正的天堂！春季来临，沉睡的芦苇荡也开始复苏，像雨后竹笋般一个个钻出地面，就像布阵森严的炮弹头！
常言道，“五九、六九，沿河看柳！”在芦苇荡周围，生长最茂盛的是杨柳树，这是北方平原最具代表性的树木，作家茅盾有《白杨礼赞》，可谓家喻户晓！
但我以为柳树其实更具生命力，插地生根，不避贫瘠，绿树成荫，婀娜多姿。贺知章留下“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美妙诗句！
当芦苇长到大约一人高左右，这里就成了儿童乐园。有摸鸟蛋的，捉迷藏的，“过家家”的！这是孩子最感兴趣的游戏，就是模仿大人谈恋爱、结婚拜天地、回娘家，还有生养小孩等，一对对卿卿我我，扮演的惟妙惟肖！那个时候情窦未开，也不觉得害羞！现在知道这那就是社会化的开始，不过没有成年人那么沉重！如果我们的婚姻家庭，都能像小朋友过家家一样有趣，那该多好啊！
过家家中拜堂成亲，需要作乐。小朋友就地取材，一个个又成了音乐家！不大一会儿芦笛、柳笛就做好了！一首首悠扬动听的乐曲，伴随着小伙伴的欢笑声！推推搡搡，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六
距离我的家乡大约四、五里路，有一条比较宽阔的河流，名字叫霸王河，他与我们家乡的溪流是同一个渊源，都是从秦岭深处红河谷流出！但是，那条河比我们家乡的溪流，雄壮多了！不知道与“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有什么瓜葛？
刚好霸王河对岸有我的姑家，四时八节去走亲戚，必须淌过这条河流。姑父是河南洛阳人，是种植水果的好手！家里有石榴、葡萄、李子，西瓜又大又甜！春节姑姑家有我们盼望已久的汤圆，有豆食炒腊肉这道关中名菜！姑父为人豪爽，热情好客，尤其是喜欢孩子们，那是我们兄弟姐妹最爱去的地方！
这条河流大约有四、五十米宽，雨季水量充沛，河流湍急，几里外都能听到哗啦啦的声音！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好不雄壮！
平常水流不大的时候，我们一般都是踩着一排排列石，在湍急的河流中，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又时候河流涨水，我们就挽起裤腿，在大人的扶持下淌过河流；如果河水淹没了列石，我们就让爸爸和伯父，一趟趟背着我们过河！如果河水暴涨，我们就只好绕道好远的路，从有桥的地方去姑姑家。
当我们稍微长大一些，家乡的那条小溪，就不能再满足我们的好奇心！我们的胆量和探险精神也逐步孕育出来，这条潮起潮落、汹涌澎湃、又欢快活泼的霸王河，就成了我们又一个乐园！
我们在河里捉螃蟹、游泳、打水仗！比赛看谁游的快、游的远，对于我们这些旱鸭子来说，在如此湍急的河流中游泳，对伙伴们胆量是一种考验！有一次河水暴涨，如脱缰野马，我不知哪里来的了一股勇气，跳进了激流，险些被河水吞没！在小伙伴的帮助下，才有惊无险！
霸王河流域是小江南，鱼米之乡！插秧季节，农民们赤着脚，唱着民歌，扭着秧歌！在稻花飘香、五谷丰登的金秋，打谷场的欢声笑语，和着霸王河川流不息、欢快热烈的舞蹈，这难道是陶渊明的桃花源？
七
沿着故乡的小溪一直往南走，大约十几里路程，就进入秦岭深处，风景宜人、千姿百态的红河谷！我是随着母亲到红河谷游玩，向附近老乡询问红河谷名字的由来，知道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关中大旱，颗粒无收。当地贤达在县令带领下，赴太白山祈雨，走到谷口遇到两条大蟒蛇挡住了去路！
大家跪在谷口，苦苦哀求，大蟒蛇就是不让道！整整跪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感动了大蟒蛇，不仅让了道，还告诉祈雨的人，在大爷海岸边下棋的白胡子老人就是龙王爷！
人们不辞辛劳、跋山涉水终于到了太白山最高峰拔仙台脚下的大爷海。这是一座天池，冰清玉洁，风波不惊，神妙莫测；如果湖面落下树叶、杂物，马上就有鸟儿噙走。
走近一看，果然有人在这里下棋，其中一位清风仙骨，器宇不凡！诸位贤达赶快跪下，这一跪又是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感动了东海龙王！
龙王颁布圣旨，降下清风细雨，从此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关中成了真正的天府之国！可怜那两条善良、仁义的大蟒蛇，因为违背了龙王旨意，被斩鲜血染红了大峡谷！
   这个悲惨的传奇故事，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正义的种子，我很为那两条英烈的大蟒蛇抱打不平！难道天宫都分不清是非、善恶？
八
这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随着童年渐渐远去，田园诗般的故乡已经不能拴住一个农家子弟的心！经过多年的奋斗，我终于在一座中等城市有了一个家！然而，故乡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物华天宝，地灵人杰”，太白山开辟为国家级森林公园，红河谷风景迷人，来这里旅游的海内外游客络绎不绝！宋代伟大思想家、教育家张载的家乡，如今文化教育发达，人才辈出！农民发明创造在全国名列前茅！故乡已经成为驰名中外的猕猴桃之乡，人们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
然而，故乡的那一条清澈欢快的溪流、生机盎然的池塘、那座水流哗哗的水车、那迷人的芦苇荡！还又那书声琅琅的乡村小学，已经完全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写到这里我已经情不自禁、泪流满面！我只有在梦中一次次回到昔日的故乡，回到它们的怀抱！那里有我的亲人，有我童年的伙伴，有我美好的记忆！那条清澈欢快的溪流，永远、永远流淌在我的心灵深处！我们童年所拥有的那些乐趣，现在的孩子们你们会拥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