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野菊花
◎欧阳龙贵

在家乡在山坡
在田间地头  在小路旁边
在荆棘中  在草丛处
野菊花一棵又一棵
一丛又一丛地开着
开在秋风中
开在我的少年里
那时我羸弱的少年
也开在秋风里
我的少年和野菊花一样
在秋风中凄凉
也在我心里凄美

金黄的野菊花灿烂了荒郊
也灿烂了我的少年
野菊花点燃一支支火把
照亮着我的前方
温暖着少年乏味的心

野菊花虽然很骨感
却有一身金灿灿的靓丽
看似若不经风的纤弱
却有一副傲霜凌寒的硬骨

我的少年体弱多病
时不时会遇到些小毛病
要是我头疼发烧的时候
母亲就到山坡上去摘野菊花
回来用野菊花泡茶给我喝
小时候生病多数不看医生
母亲一般用些草药或者土方子
记得有一次我咳得厉害
母亲用了很多草药都无效
最后母亲就到地头
挖了几只肥大的地蜘蛛
和野菊花一起  煮水给我喝
几天后病就好了

野菊花是家中的必备良药
母亲有空就去摘野菊花
回来晒干后
储存在瓶瓶罐罐里
要是家里人有个发烧喉咙疼
我们就用野菊花泡茶
喝了身体就没事了
野菊花慈佑着我的少年
慈佑着少年的我
还有我面黄肌瘦的岁月

我的童年是散养的
童年在山野里长大
伴随风雨伴随饥饿
在没有嬉戏的日子
和野菊花一起
默默地成熟开放
开成一朵凄凉的野菊花
在我去摘野菊花的时候
我都感觉好像手足相残
但我不能不狠心
我得靠卖野菊花
才交得起学费
还得靠卖野菊花
帮补那个缝着补丁的家

野菊花年年盛开
在我成熟的童年里
童年和野菊花都做着梦
在梦中我长成为一位少年
少年的我和野菊花一样
也做着梦
但梦里出现的不是少年
而是一位少女
少女也和野菊花一样
清丽灿烂而质朴
但瘦得可怜的她
就像一棵野菊花
也像我少年心里
那个瘦瘦的梦

我是野菊花的梦
她是梦的野菊花
我和她就像梦和野菊花
或者野菊花和梦一样
有过一段缠绵甜蜜的回忆

我去摘野菊花的时候
会时不时遇到她
我知道她是邻村的
还知道她会变成一棵野菊花
其他信息我就知道很少了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做梦
会不会梦见野菊花和我

几年以后成了少年的我
知道了她会做梦
知道她的梦中有野菊花和我
我也和她一起做梦
做野菊花的梦
做我们相思的梦
以后我们去摘野菊花的时候
不只是有野菊花
还有我们甜甜的梦
我们做野菊花的梦
野菊花也做我们的梦

我们相约在野菊花盛开的季节
相约在野菊花绽放的地方
我和她都是野菊花
都是梦中的野菊花
都是野菊花的梦
我们悄悄的情语
醉了山野的风
醉意朦胧清风
来了又走  走了又来
总想偷听我们的秘密
山风不必偷听
我们的秘密自有野菊花知道
因为野菊花的梦
就是我们的梦

我们也和月亮幽会
和满天璀璨的星星幽会
在野菊花开着的地头
在野菊花开着的河边
我们也开成两朵野菊花
也开着野菊花的梦
那时我们的梦如月光一般轻柔
如繁星一般灿烂
那时她的心中也应该和我的心中一样
有一个宁静而恬美的夜空

我用空余时间去摘野菊花
用卖野菊花的钱去交学费
那时学费不多
就那么几块钱
卖野菊花的钱用不完
我就买点学习用品
其他的钱  都交给父母帮补家用
野菊花让我读完村小学
又读完镇中学
之后我以优异的成绩
考进县城读书
从此我离开了野菊花
离开了和野菊花一样
消瘦的她
我虽然离开了她
但和她一样消瘦的那个梦
我一直揣在心里
因为真爱是无法忘记的
真爱是镌刻在心底里
那道回味无穷的诗痕

再后来我留在城里工作
也在城里成家立业
但家乡的野菊花
我依旧恋恋不忘
野菊花的梦一直缠绕在我的心里
以为家乡的野菊花
开在我的心里
心里的野菊花
开满了相思
朵朵相思灿烂了我的诗情
虽然我的诗如野菊花一样靓丽
但我的诗比野菊花更清瘦

离开家乡十几年了
可我的生活没离开野菊花
要是有个上火喉咙疼的
我就到郊外或者公园里
摘野菊花回来泡茶
喝上两三杯人就好了
家里人也跟着我
用野菊花来调理身体
野菊花说不上是灵丹妙药
也可以说是家中的必备良药

离开家乡的日子
我会思念野菊花
要是我想念野菊花的时候
我就到郊外或者公园里
去欣赏那些清瘦的野菊花
以慰藉自己怜悯的相思
这时我的相思就就会
开成一朵朵野菊花
散落在荆棘里和草丛中
灿烂的野菊花和我的相思一样
楚楚动人教人怜爱

看野菊花的时候
我就会看到花丛中
有一朵野菊花对我含情脉脉
那是家乡的那朵野菊花
那是家乡那个清瘦的女孩
化作的野菊花
她对我笑着
她的笑容就是野菊花的花容
她的笑既凄凉又凄美

我的思念也化作野菊花
和那朵家乡的野菊花相遇
相遇在秋风萧瑟季节
相遇在诗意盎然的思念里
那两朵野菊花化作两道灵光
穿越在我的诗歌里
让我的诗里有了相思的意味
也有了野菊花的泪水
最痛苦的是
我的诗也变得和野菊花一样憔悴

十多年后的一天
那一天是野菊花盛开的日子
我们在街上不期而遇
惊喜和幸运让我们久别重逢
我们重逢在凄风苦雨里
重逢在野菊花的思念里
当我的相思化作野菊花的时候
当我的那朵野菊花
遇到她的时候
她还是家乡的野菊花一样
于是她和野菊花
都化作我的诗
我那多愁善感的诗
也像她一样清瘦
也像野菊花一样憔悴

野菊花盛开的日子
我就写诗写相思
我把相思写得很瘦
比野菊花还瘦
我不怕我的诗瘦
我只怕我的诗憔悴
我怕她读了我憔悴的诗
她会心疼会流泪
当然潸然泪下的
还有家乡的野菊花
和我朝思暮想的诗句

我不怕野菊花伤心
我要继续为她写诗
分别的岁月花开花落
但家乡的野菊花永不凋残
因为野菊花开在我的心里
我心里的情思呵护着她
只有心中野菊花盛开
我的诗才会缠绵悱恻
我的诗句不为别人
只为我的野菊花
只为野菊花一样的梦
还有少年那段荡气回肠的回忆

既然命运让我们久别重逢
就证明我们今生有缘
我们的苦命的缘分
就如我们和野菊花的缘分一样
我们去有野菊花的地方约会
看清清的河水
吹凉凉的水风
这时我们不迷恋野菊花
而迷恋野菊花一样诗句
我那瘦瘦的诗句
像一条长长的情思
诗的一头牵住她
另一头牵住我
被紧紧牵住的
还有我们心中的野菊花

有野菊花的日子
我的心就像野菊花一样灿烂
我的诗虽如瘦菊
但和野菊花一样铿锵
也有野菊花飞扬的神采
无奈天意弄人  命途多舛
几年之后她回了家乡
家乡的野菊花又一次离开了我
我不怨造化弄人
我知道她不属于我
她只属于像野菊花一样诗
我只好把野菊花种在心里
虽不是刻骨铭心
但也情意绵绵
我把诗化作野菊花
盛开在刊物上
让人读出我的诗里
有野菊花的梦
也有野菊花的魂

今生我恋过野菊花
也恋过我疯癫的诗
野菊花和诗  
我们难舍难分
你和诗都在我心里
往后余生我会为你写诗
为你回忆我们曾经的魂牵梦萦
我也会和我的诗一样
深深地爱着野菊花
       2022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