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桃花开》
从山上往山下看
她们是粉色的衣,缤纷的梦
从近处往远处看
她们是雪色的雾,是淡妆的烟
从树下往斜上看
她们清透的不染有一丁点胭脂
可以远观,可以近赏
她们虽美
却不会让你滋生任何的绮念
善良的,来吧,到我这里
罪恶的,来吧,也到我这里
我是桃花
桃之夭夭的桃,灼灼其华的花
是你一闪即逝的青春
《杨花乍现》(一)
上午还没有
傍晚它们都露出毛绒绒的小脑袋
我到名仕华府送水
恰巧路过它们
它们都有着一副稚气的面孔
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
衬着身后金灿灿的夕阳
那时的行人叫归人
那时的晚霞叫烟霞
《杨花乍现》(二)
它们长的并不好看
当它们团紧身体时像僵硬的杨拉壳
当它们长长时又像刚刚钻出杨拉壳的毛毛虫
这时的春天还没长大
还有时间去更改你的想法
你可以把干瘦的树枝想象成纤细的手指
把杨花想象成涂着淡红的手指甲
看,这多有趣
这时你骑着单车从树下经过
一个穿白套裙的女孩恰巧从你的身边经过
杨花开的正淡,杨花开的正浓
杨花暖过的地方
你有了向上的冲动
《杨花乍现》(三)
它们由紧凑的红到松弛的白
由上升的火焰到垂落的灰烬
大概经历了七天
七天对于我们来说也许是七十年
对于天人来说也许是七千年
对于佛陀来说也许是七亿年
而有谁知道七亿年究竟是漫长还是短暂
如果这一天你过的像是一年
那是因为你做了一年的妖怪
如果这一年你过的像是一天
那是因为你做了一回神仙
而这么多的杨花
这么多的七天一起摇曳在路旁
漫长的道路,漫长的杨花
漫长的你啊
此刻我不关心你是妖怪还是神仙
我只知道
如果没有你,春天该是多么孤独
如果没有我,杨花何曾来过
如果没有我们,手牵着手的我们
只剩下你
或者只剩下我
只剩下杨花静静地开着
《杨花乍现》(四)
昨天它们还在枝头相互赞美着簇拥着
今晨却都平躺在树下
被脚步声碾过
被车轮声轧过
只留下空空的枝桠傻在那
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来
我猜想它们之前也曾想过某一天会落下
以及如何落下
想着想着突然间就落下了
像是一种速度
越过思想的速度
越过悲伤的速度
过程是这样:僵——硬——脆——碎——粉——尘——无……
杨花已经落尽
杨花落尽的地方
新芽初露,桃红正鲜
正鲜的桃红中忽然有三片桃花翩然而下
我领会它们的意图,因为风的缘故
我依次给它们取了三个相同而又不同的名字:怡然。坦然。超然。
《雨夹雪》
雨夹雪
就像悲交集着喜
就像冰叮咛着火
就像您一边呵责着我
一边呵护着我
母亲呀,多少年了
对于我您似乎忘了呵责只剩下呵护
还有您呀,父亲
快八十岁的人了
还在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
身体也还是那么硬朗
这是您的造化
也是我们的造化
雨夹雪就这样不停地不停地落下
就像我依偎着你们
就像你们陪伴着我
我知道雪花飞的再高还是会融化
我同样知道雨下的再大也还是会停下
但我还是愿意做你们身边的雨
心头的雪
就像现在一样相互搀扶着一起走下去
也许我们走着走着就散了
走着走着就走成了云烟
但这些只能让我们挨的更近靠的更紧
每年初春都会有相同的雨夹雪不停地不停地落下
就像大手牵着小手
就像江水恋着冰川
就像我们终将会老
而爱一直活着
《春天,你好》
你指着依旧空荡的枝桠说:春天来了
你指着依旧纤细的河流说:春天来了
你指着依旧嶙峋的山岗说:春天来了
你指着依旧忧郁的我说:笑一个,对,再笑一个。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我忍,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我笑,放声笑,开怀大笑
就这样,我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
一起走在温暖的残雪上
我们知道:春天来了
《流年》
那一年麦苗泛青的时候下了一场雪
记忆中那不是雪
而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一年造币的邓通饿死
断翅的母鸡上天
顿感到一种风势一种雨势
虽然与我无关
亦深感得势者想不做皇帝都难
今年是2022
我骑着三轮车送水
每当经过县中心医院
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不是因为恨我的人还往死里病着
而是因为自己还健康地活着
然而喜悦真的是喜悦吗
这种很快就会被生活的洪流冲淡的喜悦
而每当经过铁西看守所
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
不是因为我恨的人还在牢里关着
只是因为自己还在铐外
双脚还算自由
然而满足真的是满足吗
这种很快就会被更大的满足掏空的满足
近几年也许是被生活虐惯了吧
每当经过手机丢失的地点
心里反会有一种莫名的安慰
不只因为情移
或者我已然知道
我只是它暂时的居所
所谓我的我的我的其实都是过客
除了你,只有你啊,在我的心里
所以,对于你,那个不一样的我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句话:珍重
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件事:珍惜
《库是租来的》
库是租来的
二十平
朋友说我的世界稍嫌狭窄
可我一直认为广阔从来都是狭窄中来
我把狭窄分成若干段
中段停车
两边靠墙处放货
虽狭但不失其长
如果位置适当
还可空出两条过道
无论生活开哪一扇门都可以从容进出
于我,这已足够
没水
也不需要水
一个插座足以将我的身体充满
一盏小灯足以让夜空失色
而这于你是否足够?
库是租来的
租期未至前
身体是暂时的
人世是无常的
月圆是瞬间的
所以我要简单
不要那么多
我只要你健康地活着
《今天下午我不送水》
今天下午我不送水
我去小树林边看夕阳
夕阳无限好呀
它有着五十岁少年一样的温度与光亮
你看他一会儿斜倚在枝桠里
一会儿平躺在沙滩上
有大把的自由可以挥霍
有大片的田野可供放歌
今天下午我不属于任何人任何物任何事
我最大的事就是无所事事
我最大的牵挂就是了无牵挂
我有最贵的想法:就是和每一棵小草交换一次绿色
和每一片天空交换一次蓝色
但不会和白云
我就是白云
不会和麻雀
这自由的小东西它的屋檐过于低矮
灌木过于杂沓
也不会和鹰
我一直奇怪——难道它难以企及的高度就是为了赢得这满身的犀利与寂寞?
也许会和晚霞做一次交换吧
给我爱和爱我的人一次最曼妙的遐想
那里可能不是尘世最轻盈的地方
但那里有我有羽衣三千叠
直送鲲鹏九万里
《道一声“你好”》
记得第一次去她家送水
我说“你好”
竟吓得她哇哇大哭
那时她刚会爬,刚刚钻出子叶
第二次去她家送水
我说“你好”,她怯怯地回“你好”
那时她刚会走,刚刚展露嫩芽
第三次去她家送水
还没等我说,她说“你好”
我先是惊喜,后是惊奇
惊奇于眼前这朵暖心的小花
只因我一声简单的问候——“你好”
有谁知道当时
我只是效仿外卖小哥常用的两个字眼
偶尔试了试
后来我收到了更多的“你好”
漫山遍野的“你好”
溢满大街小巷的“你好”
它们绽满枝头,香遍过道
“你好”“你好”……
当我随口道一声“你好”
我是路旁沁人心脾的马兰
当你羞于开口
我同样知道
你是一树欲吐未吐的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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