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冢

“哎呀嘞！打支山歌过横排，横排路上……”
喜欢唱山歌的老九婆婆咽下最后一口气
和山歌一起上路

年轻时的老九婆婆像一株怒放的映山红
她是在斫柴时和老九公公对山歌对到了一起
老九公公跟随大部队长征后
老九婆婆一个人立在山岗上唱山歌
依然像怒放的映山红
夕阳一个一个坠落
映山红也在慢慢地褪色

多年后，和老九公公一起出去的老七公公回来了
他肩上的将星，让破旧的黄家祠堂熠熠生辉
映山红一夜凋零
人们再也听不到老九婆婆的山歌
过草地时
老九公公和背上的女伤员一起沉没

老九婆婆的儿子为老九公公建了座衣冠冢
老九婆婆的空穴和它紧挨在一起
她经常坐在衣冠冢前，和老九公公说话，对山歌
映山红重新怒放




◎气    味

在石头婆婆的眼里，村里的后生
每个人都有石头公公的影子
但气味不一样
石头婆婆唯一能记住石头公公的东西
是他身上的气味

五十年前的那个凌晨，新婚之夜的潮水还未退去
石头公公被人抓壮丁从被窝里拖出来绑走了
然后，去了台湾
他身上的气味，一直被石头婆婆
死死地捂在被窝里




◎驱   离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
公公婆婆身体不好
三个孩子都在念书
家里还有三亩地，三头猪，一头牛
和一口鱼塘
老公在广州打工
她把每分钟都掰开来用

半夜
狗大叫，驱离敲窗者
她把星星一颗一颗，从窗口
摁回黑暗中
            2019.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