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蹄    铁  （外二首）

          刘国安

说是金属物件
倒像是一弯新月
从罗马人卡图卢斯的想象中
冲压出穿透的钉孔
骡子不小心丢了一个蹄铁

大地边缘，镌刻着防滑刺
弯成波状的轮廓
锤子钉子在马踝骨的
巧妙装订
踏过鹅卵石一般的河床
或戈壁滩里的砂砾
呼呼生风与扬起的鬃毛
演绎和弦一曲

大漠孤烟被尘埃托起
“骠骑将军”霍去病的五万精兵
一夜长途奔袭、千里驱驰
那些刀光剑影和杀声震天
狼居胥山下尽是匈奴左贤王、屯头王的
丢盔弃甲和一路逃遁
马蹄铁与夜晚黎明的摩擦生电
带来“漠南无王庭”的凯歌捷报
“河西四郡”应运而生

蒙古高原上，长生天
电闪雷鸣，夹杂狼群的追逐撕咬
斡难河与不尔罕山的源头
铁木真的马蹄铁在凛冽寒风中锻打
沸腾的热血将一把把弯刀
擦拭得锃亮
风声闯过层层荆棘
塔塔尔、蔑儿乞、克烈、乃蛮部
辽、金、西夏、花剌子模
“上帝之鞭”在地平线上的回响
到处留下空气的颤抖

地心磁场传来声声哀鸣与叹息
往事长出年轮
马蹄铁，静静地躺在时间深处

《那些旧兵器，在时空隧道里虚晃一枪》

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
名将徐晃手持开山斧，跟随曹公南征北战
平吕布、灭袁绍，战马超、降张鲁，战功赫赫
枪身乃混铁精钢打造而成，枪头乃白金铸就
寒光凛凛，一杆龙胆枪为常胜将军赵子龙的标配
双铁戟左重三十九斤，右重四十一斤
在猛将典韦手中运使如飞，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那年，在洛邑东面的汜水关外杀声震天
十八路大军在此迎战关东名将华雄
剑影刀光中，连“破驽将军”孙坚也败下阵来
此时，关云长还被袁绍误认为是“马弓手”
连参战资格都没有的“美髯公”，提着青龙偃月刀
眨眼间，便演绎了“温酒斩华雄”的千古传说
情势之下，董卓匆匆命爱将吕布镇守虎牢关
先是方锐、穆顺被斩，后是武安国、公孙瓒败北
燕人张翼德手持丈八蛇矛，刃开双锋，作游蛇形状
战斗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关云长拍马上阵夹击吕布
三匹马丁字厮杀，三十回合难分伯仲，情急中
刘玄德掣着双股剑、跨黄鬃马连忙助战，轮番绞杀
都被方天画戟的左冲右突、急闪倒拖一一化解

“三英战吕布”的故事在历史的尘埃中，浮浮沉沉
那些鼓角争鸣、血气方刚和各为其主
斩断得了肉身之躯、千沟万壑和爱恨情仇
却斩不断时空隧道里的那一截回声

《一枚粽叶，托着一根肋骨穿水而来》

千年的浪花，载不动一曲离骚
水的经脉在粽叶间穿行

曾经筚路蓝缕
一鸣惊人
铜绿山的炉火
冶炼一个王朝的基业
楚之郢都，“车毂击，民肩摩，
市路相排突，朝衣鲜而暮衣敝”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一场雨打湿了另一场雨
恰如忧伤的复制粘贴
狂风撕破章华台的繁华
谗言粉饰贫瘠与羸弱
虎狼的食物链，弱肉强食
退让熬煮不了止疼的汤药

五月的杜鹃衔着悲歌
一蓬蒿草遮挡不住腥风血雨
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
一路挽留《天问》《楚辞》
一路挽留故国的风
一枚粽叶，托举一根肋骨穿水而来

山河啜泣
蘸一杯黄酒，凭吊风骨
借一轮皓月，孵化遗言
时代的桨橹
闻鸡起舞
在铿锵的渔鼓中笃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