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偏瘫的母亲，坐在孙子旁边
她名字都不会写，更加弄不懂智能手机
但她能看懂砍杀、狂奔、鲜血和死亡
对于手指快速抖动而带来的快感
甚或兴奋地叫喊和埋怨，她愈加迷茫
迷茫得像她含混不清的语言
她的右手在暗中，仿佛在暗中抬起来
抬起时间失去的右边
最终，她无动于指
她见过最欢快的手指，在二胡的弦上
在笛子和唢呐的孔上，在针线的勾挑中
而这些事物，都没能存储在手指上
包括单手抓取最多鸡蛋时的轻盈与紧张
她看不明白，那些图像和文字
怎么隔了那么久，手指还能复制出来
而六岁丧母，跟随父亲四处漂泊的岁月
却只能存在脑海里，当然还有其他
她不停地用左手摩挲右手手指
她不停地用纸巾去擦拭它
她嘟嘟囔囔，我听清了
她说的是：我有罪，我有罪啊
我的手指上不能存储自己的世界
（2022年4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