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九洲江



      肖向荣 


                  序


没有岁月，没有烟火，没有屋宇

一切，一切的一切

典册之外，记忆之外，时间之外


          一、

一泓生命的源泉

一簇奔放的浪花

在云开大山的南麓

在拥有六条川河的

        陆川的文龙泾中孕育

在昼夜奔流中成长

斗转迂迴，从不择路

汩汩滔滔、浩浩荡荡

穿越了粤桂接缘的起伏山丘

淌流过杂树农舍交织的原野

以龙的形态，龙的逶迤，

龙的磅礴气势

义无反顾，勃然南下

这是祖辈传诵的鲛龙化水

从大朗山下转入

盘龙晃影、石角积聚、鹤湖分流

那么自然

那么顺畅来到罗州

像鲜活的血液

没有人注意它在胸膛

       或脉搏中的跳动

也没有人注意

山腰低垂的榕树

在漫长的眺望中

        已不断生长根须

曲折泥泞的堤岸

草料丰茂、蹄迹斑驳

鹤群在低飞亮翅

浪声昼夜不停地拍打滩头

谁在地平线上倾听

        远方那些焦渴的声音

在我的心灵深处

也有这些声音


       二、

啊，九洲江

你是那么甘心

        让碧波流逝

你是那么愿意

        成为我们永恒的母亲

你只歇歇脚

便成了千顷鹤湖

        润泽了南半岛大地

而我心如瓦房

很早就住进了

       对你的一往深情

我是一尾幻想飞翔的鱼

虽然离不开江水湍流

却臆想和秋去的雁队

        分割南下的天空

我的腮未能在透明的空气中呼吸

却期望像归来的春燕那么忙碌

        与它们同一顶屋檐衔泥垒窝


           三、

我是你从不断奶的孩儿

只会在你的爱宠中

       撒娇地挥霍你的爱源

不管风雨是否接续

不管黑夜是否早逝

我只会在你白晳的前额

        捋平你凌乱的黑发

不管黄昏是否被霞光迷惑

不管清晨是否被淡雾遮掩

我只会在你灌溉的田园

        不停地种植大豆和稻米
从那个晴天起

       
          四、

渔夫点着晨曦，停摆双浆

撒下了希冀的网

在空阔的河流

        远航的帆船

十月可能归来

船消失于银光中，缓缓地

那是明朝永乐年号的某天

太阳刚刚在河上燃烧

河岸的三合古驿站

       几缕炊烟溶入阳光中

迎送大学士的马车还在

解缙进士已逆流北上

他涂满色彩的双眼

还掛在竹篙晒网嶂上

分辨不清的鸡鸣

在桂或在粤？石角的四月

浓装艳抹的石角四月

曾唤醒了他的暮春

粉饰了他的诗意，曰

        荔枝子结虫窠绿

        倒黏花开女脸红


          五、

早春的二月二，龙抬头

一支肃穆的队伍聚集河畔

祈求丰年、平安

       和许多财富

虔诚的女孩已挂上竹竿

色彩艳丽，纹丝不动

像画上的神灵在空中飘着

旗帜在行列中招展

铜锣、响鼓不停地重捶

吉水，吉祥之水

        已随着''飘色"渐行渐近

那是个彼此相宜的季节

此刻若要渡河

就搭建桥梁

若要居住

就修筑房子

若要收获

就要播种

让秧苗绿遍四野

若要谷粒饱满，

就给它两天粤西的天气

让暖阳直下

和河水一起浇灌根系


        六、

在烈风挟雨的八月

说江水横溢，说洪水泛滥

        已远不足够

龙湾，龙那么随意转个弯

河流一旦离开了河床

篱笆、庄稼和屋脊

        四处漂泊

淤泥中

插种了一些杂物、家畜

为不耽搁时光

为了追波逐沫

一些客籍将房子打包带上

像带上装着轮子的皮箱

从此，傩戏拉开了序幕

剧情悲欢交集

舞者披头散发

不断更换面具

在狭小的舞台上

        轮跳了天堂、地狱和人间

八月也是修筑堤坝的日子

汉子肩膀在热辣的日头中涂鸦

汉子大汗流在田埂也流向河岸

汉子凝视黑夜

目光没有留驻在月色

汉子家园从不修建梦中

而是修建在坚实的土地上



        七、

小镇骑楼屋外

寒冬来去匆匆

为祈雨消得憔悴的江水

已遮不住九个沙洲

龙归海后，坡地那边的龙潭

已被房子叠盖，大街

       流动的是安铺八音

着装长衫马褂的李六朋们

操琴弄箫，随行随奏着浪淘沙

待花卉烂漫的五月

到观海桥上

看龙舟竞发

走下十八级台阶

船队已去远

渔讯频繁，白帆点点

迎着北部湾的潮水

去了不能再远的海域了

小舢板摇晃的码头

年迈的艄公持起竹篙

渡回了赶墟的过客


        九、

彼岸不停地围田

那是一块浮在水面

        从不凋零的绿洲

茁壮的粮食生长在

       水渠构思的方格里

红树林点缀了小路和河岸

芦苇掩盖住鸭子的窝

那里的天空

翩旋着我们熟悉的白云和隼鸟

围田里的曲龙

传说能看见双龙弓腰出海的村子

在潮水湧来的时辰

歌手黄世源唱着白戏

        敲着竹筒，牵着忠奸木偶

他那支灌满海风的咸水歌

粗犷、怆凉的长腔和板腔

也是我们的海耕渔歌

一样可以唱晚

        
        十、

北部湾的天空

杏黄、绯红、绛紫

随着落日的深度而变幻

或许沾满英雄血

从干支纪年起，营仔的兵

在泥泞的海堤上

铁马金戈，吹角连营

拉弦声

与潮涨潮落

都是苍龙出海的日子

马援也是一条苍龙

东汉的伏波将军

传说曾在双峰嶂试剑

那就会顺江流

        踏海浪逐寇平叛

一时战船如云，弹矢如雨

收拾了多少金瓯

如烟的往事，滩头的足迹

忽被潮水抹去，但

当黏湿的风吹过大堤

马援埋在下洋村的金蛙铜鼓

还会和螺号一起轰响




简介本诗涉及人文、地理(摘抄、整理自网络)：

        1、九洲江，南海北部湾水系。为廉江市最长和支流最多的河流。发源于广西陆川县，从廉江市北部的石角镇入境由东向西斜贯全境，将全市分隔成西北与东南两大片，最后，分别经安铺、营仔注入北部湾。被廉江人誉为“母亲河”。 九洲江两广边界上建有鹤地水库，其灌区渠系从北至南贯串大半个雷州半岛。

         2、吉水飘色。吉水飘色历史悠久，原是在明末清初年间，吉水群众为了纪念曾经令人敬仰的明朝政治家、钦差大臣兼巡抚应天的海瑞受贬海南岛，途中经过廉江时专程到吉水拜谢恩师梁逵，创作的一种艺术游巡形式。飘色所展现的大都是历史名人和神话传说中的人物，

         3、安铺八音是广东廉江市古镇安铺的一种古老的民间音乐艺术。创立者是光绪年间该镇盛名的音乐爱好者李六朋秀才，李六朋琢磨“八音”含义。采用如下适合地方特色的民族乐器，再谱入当地传统适宜的《到春来》《小桃红》《浪淘沙》《三仙会》等曲调。八音队由21人组成，元宵。端午节出演。游演时，人手一乐器，列队沿街随行随奏。

        4、曲龙白戏。是广东省的传统戏曲剧种之一，又叫粤西白戏。白戏起源于清乾隆年间的安铺附近曲龙村，该村民歌手黄世源仿吴川木偶形式，创作出以粤西白话演唱的木偶戏。群众称之为“竹简戏”，又叫“木鱼班”。道光年间，白戏发展已经进入兴旺时期。唱腔不断革新，音乐曲调不断丰富，木偶制作引入粤剧脸谱，逐渐成为一种成熟的地方戏。

         5、解缙，明代大臣，大文学家。洪武二十一年进士，永乐年间官至内阁首辅、右春坊大学士，参预机要事务。主持纂修《永乐大典》。解缙路过廉江石角，在三合驿站停留，赋诗一首，《右过三合驿》：荔枝子结虫窠绿，倒黏花开女脸红。望见石城三合驿，便分岐路广西东。

        6、东汉伏波将军马援。根据史志记载和民间传说，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平叛南征交趾，曾到过廉江境域。营仔镇下洋村出土的金蛙铜鼓经省文物专家考证，是马援部队遗留的。塘蓬镇流传马援曾在双峰嶂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