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斛
      －献给红二十五军斛山寨战斗纪念地

斛山，因形得名。
时值三月，正是春寒料峭之时。
当我们远远地看它，确像一口倒扣的斛，在视线里沉默着。
沉默，是亿万年来，大别山选择的表达方式。
斛山，是它伸向淮河的一个意外。

临近山脚。
四周有绵延不绝的丘陵，有密林，有沟壑，有埋伏的红七十五师。
在故事的高潮，在最激烈的主峰战斗——红七十四师最艰难的黄昏，伸出两把铁钳，一举夹碎了敌人的腿骨，彻底扭转了战局。
所以，我们每个人的脚步，都自带向上的仰角。
都像这个春天的天气，那么小心翼翼。

愈往上，战场开始让马尾松有序撤退，再命令石头灌木迅速插上。
我们有理由相信，每一块瘦骨嶙峋的山石背后，都设有一个掩体。
都为公元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八日，某个年轻的胸膛，挡过一粒子弹。
每一根艰难返青的杂枝，都曾绊倒过一只稚嫩的脚——
最后又掩埋了它。

越过荒废的寨墙，能看见海拔一百八十二米的高点，站着两个打有绑腿，头戴八角帽的人。
一个叫徐海东，一个叫吴焕先。一览无余的视线，变成他们指挥战斗的沙盘。
一架低空盘旋的战机里，上官云相（就是后来制造“皖南事变”的战场首恶）抱着步话机，对他的八个团长大声呼叫:顶住！顶住！
一枚炸弹呼啸着飞来，我们仓惶而逃。

平复一下脆弱的心脏，沿着西边的八十六级台阶，我们走进一座新修的纪念碑。
就像走进教科书的某一页，走进一匝哽咽的故事，走进无数人，对无数活生生的生命，无数活生生的仰望。
感谢有些人，用自己凌厉的冬季，为别人换来美好的春天。
感谢有些人，用一块十一米高的石头，凿出一座碑，替我们表达对一座山的敬意。

往西眺望，三万亩桃园，十万亩油菜，此时鲜花正开。
这片曾被鲜血浇灌过的土地，正在以最饱满的热情，最坚实的劳动，充实着今天的幸福之斛！
再向前，那是花山寨的方向。
那里，将利用斛山打出的宁静，酝酿着一次伟大的长征。
何家冲，独树镇，文公岭，四坡村......
直至，胜利抵达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