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坟墓中走来

子贡在坟墓前沉睡了六年，睁开眼，老师的坟墓黄土如新
他小心的捡完了周围的䓍籽，放心的走了
风在到达前绕了个弯，咬住了子贡的草鞋
子贡说了一句什么，风没有带到
风在坟墓前打个旋就停了，天空澄净，晃动着子贡离去的倒影
坟墓久久宁静，在思考子贡的那句话

子贡走后，孔子即从坟墓中诞生
他的啼哭急追子贡的脚步，如在坟墓骤然遍布的枯草中汲取春天
老子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庄子说，有不任其声而趋举其诗焉

风再一次吹动，打开了墓前的沉默之门
李白从门里走来，在门前且酒且舞
杜甫从门里走来，蹒跚住进子贡留下来的草屋
我们从门里走来，举起李白的骨头照亮天空

那些亵渎月亮的罪人，终将无处可去
那些在河里捞星星的人，他们被赠予疼痛后被迫抛弃
当秋天打开了天空，打开了沉默之门
那些被风埋没的人，在欢喜中聆听远去的脚步
差一点就赶不及冬天的第一场雪，在此之前
秋风理顺了一生的乱发

二、只因为撒了一次谎

多么幸运啊，卸下一生换来一块墓碑
生前时间那么尖刻，可碑石那么久都不碎！
这个遗憾大过了活着时所有的遗憾

所有的惩罚我都可以接受
当风高高的在天上吹，把头顶的草根拉往错误的方向
当鸟低低的在地上觅食，走过的脚印织成一张网
只是因为撒了一次谎，以为举起白骨可以照亮天空

我羞愧于头顶的石块
它的体积过大，它的重量过轻
它写的，都是我不在意的，它赞美的，都是不存在的
我羞于在最后还被人书写
假如不能忘记，只需要刻上一个手印
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才留下文字

照片外春天里的忧伤，一个人时酒杯里的波涛
它们留下来了，刻的比碑文更深
通往天空的文字，按下了颤抖的誓言
它们一文不值，它们
为什么仍在人间谋反

如果一个人的遗言里仍有刀剑
不可以用它去刺杀，不可以用它去抵御
把它还给将死的人吧
你们这些祭奠的人啊：
谎言说一次就够了！

三、逍遥游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庄子

清明，春天，在草尖上行走
是鱼还是燕子？
暮春日下，沂水熏升，鱼，入云
化为蜩鸠，其乐不可摹也
坠而成鹏，不返榆枋，其悲不可名状

从死亡走向故乡，故乡关在心房
生命其短，烦恼其长，俱无指向
蛹之化蝶，蝶之入窗，窗又关上
做一场好梦又何妨
生死本是一念转，千岁春岂无秋后凉

我不需要八千岁的春天，我只需要春天里的一片椿叶
以叶脉为山，以朽蛀为窠
生食霜露，死曝其上
庄子为我准备了墓碑，当椿树倒下的时候
每一片叶子都指向我

四、写诗

清明，在春天的深夜里写道：
未完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