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边总触及神秘的空间（组诗）


林目清


一片枯黄的叶子

一片枯黄的叶子，它已挺过了冬季
来到了春天
仍留在枝头上
叶子青色时
鸟儿曾在它上面啄食过虫子
但鸟儿未曾想过它是这样曾保护过叶子

风一直不停的在拉扯叶子在飞
风不知道
叶子仅仅只能保持一个飞的姿势
但叶子知道感恩
为了树的青春伟岸
叶子只能坚守在树枝上
能飞走的只是它的向往
能飞向远方的只是它的梦

春天刚到，并不意味着就赶走了一切寒冷
极寒竟然会在春天到达
寒风乍起
一下冰雪漫天飞来
它们是否要用一种意外的方式改变世界

几天了
雪，一直在下
天地一片白，容不了任何别的颜色
只有鸟儿和不怕严寒的人
留下一串串脚印或经过的痕迹
闪烁着暗黑沉陷的白
冰冻的叶子，雪把它越裹越紧，越裹越厚
雪光里透出它枯黄的亮光
似乎还有那微弱的呼吸

太阳终于在冰天里烙出了一个孔
一下冰云被点燃
一瞬全烧灭
蓝天下，阳光的火苗四处燃烧
冰雪世界渐渐消融
露出世界本来的面目
似给一个寒心的春天
洗了一个热水脸，脸颊透出桃红

在一阵阵和暖的春风里
那片枯黄的叶子突然一身轻松
解除了所有的冰甲
它多想就这样永远的留在树枝上
又一阵风吹来，绕过叶子又转回
瞬时静默，忽而轻轻地走了
此时，枯黄的叶子突然掉下来
摇摆着身子
轻轻地，静静地，躺落地上

一会儿，远方似有微风拂来
叶子，一瞬不见


惊蛰

风，又一次测量春的体温
杨柳静静把脉春的预产期
一种蛰动在地心震惊
隐隐从根茎叶脉透出土层
山山水水，一阵激楞
云蒸霞蔚

我看到翅膀划动在天的羽影
雪，hou不住人间的白
隐匿于青山，草丛
春江，红掌，清波
破解土地的瘀结
所有的毛孔扩开，吐纳天地之神气

我徜徉于竹林
鸟鸣滴进我的心脉
一阵牛的哞哞长鸣，惊震山谷
惊醒的蛙鸣从山下隐隐传来
笋尖刺痛脚板
所有的芽尖，如万箭齐发
瞄向蓝天

我躺卧于河边草坪
陷入冥想
突觉一片改天换地的呐喊
把我托起
似箭，迎着日光
射去


去老家走走

废弃的小路粘着一条沟渠走
沟渠堆满垃圾，盛产蚊虫
等待一场大雨暴发洪水
冲刷出沟渠的嫩肉
让嫩肉里长出青草
美化伤痕
正如肠子割掉息肉等待长好粘膜

老屋破败
墙上爬满的漏痕
已长满青苔
屋内空寂，布满蛛网
地上、家具与器皿上老鼠屎无规则布局
破解尘埃的封锁
墙上剥落倒挂下来的几张人物画
已收录了一个时代的历史
不忍心掉下过往的伤痛
神龛上没有神位
贴上的画像完好无损
像在延安窑洞里对我们微笑
一股说不出的潮味不忍我们走进里屋
我们退出来
转入一条小道走向一个小山冈
站在山冈上回顾一座座老屋
像村庄坏死的一个个老年斑

我要去儿时的山林走走
村里借不到柴刀，我拿了一把菜刀
进山的路早被杂草灌木封锁
我用菜刀砍，用脚扫
边砍边扫，一脚一步挤开一条夹缝
穿过去
衣服的盔甲留下无数擦痕

终于来到了山顶的一个草坪
这里窖藏了我们放牛娃们欢乐的童年
我们的童年用这里闲置的时间
陪伴着躺在山腰的先人
一年又一年
度过世外的时光

岁月偷走了先人们的脊骨
月亮洒下烧化的银灰
凝结成一条钢索
从山下高速公路拉上来一条光洁而坚硬的水泥路
绕缠在老屋外的新村
世界在此终于睁开了眼睛


钓者

每天按时坐定十个小时
眼珠如鱼，青白组合
青水下，眼光掉下来
钩动着鱼在转动
鱼钩动着眼珠在转动
它们在不同的界限相互翻滚、转动着

时间渐渐流入静空
钓者在静空纹丝不动
浮标在水面上悠闲
丝毫没有沉下去的意思
在细细的水波上，做左旋右旋的游戏

鱼，越聚越多
盯着钓者
它们都想吞掉他
有鱼儿跃出水面，划过青白两光
又如箭射入水里

待到日暮
一条闪着黄白之光的鲤鱼
一跃而起，射在钓者身边的草地上
蹦哒，又蹦哒
钓者惊醒
哈哈，伸手一抓
随鱼滚落水中

这时远处山上的寺庙里传来鼓声
先前庙里拥进去的善男信女
开始拥出来
钓者如禅师，普渡众生
众生渡禅师


光明不灭

寒夜，灯下，独赏梅花
雪花仍在飘，不知归于何处
天空渺茫，大地白茫无边
期待来日阳光的指引
天下各有归途

上下求索，人生自有得意
寻得开心，缘于发现、拥有
告别、离去、再见、永别
皆有悲伤与心痛
留下丝丝缕缕牵挂，如没有深入泥土
在空中飘动的柳根

万世留名，风与骨同存
蝇营狗苟，富贵荣华
总是不经意随烟云而去
我已飘浮险峻高处
与星光同在

活着的光，如太阳
从天而下，赐予万物
死去的光，在地上，时常闪现如萤火
从地而上，化作星辰
交给月去垂悼，去默默守护


这一个春天不再花前月下

这一个春天不再花前月下
我们从燕子衔泥开始
诠释一个巢的构想源于祖先的传承
两颗爱心重叠的复制、粘贴
自挂于檐下
囊取风雨，岁月静好

我们从去年的桃林出发
拂袖端详花苞、芽叶
投射心之温暖
让桃花开放在我们即将离去的身影里
我们在天涯海角的礁岩上相拥
引鸥惊愕，齐鸣长天

我们不再拘泥于田野、山川、草地、花香
带给我们的舒心、空阔、甜美
我们去荒漠拣拾鸟儿遗留的坚果
去与狼相遇，张开双臂学天鹰舞蹈
看看它们发出蓝光的眼睛
它们用搏杀觅食，用生命守护故园
爱，在无限辽阔中驰骋

我们在这一个春天
经历了春雪
爬过了雪山
化解了所有的冰心
种下了一生所有的承诺


忽然， 我走失了自己

两只乌鸦飞过来，飞过来
从我的头顶飞过去，没有鸣叫，走了
两只黄雀飞过来，飞过来
从我的头顶飞过去，叽叽喳喳，走了
两只白鹭飞过来，飞过来
见我目瞪口呆，像菩萨
掉头，不吱声，飞向了远处的天空

河水哗哗流过来，流过来
从我的身边举着浪花，走了
风呼呼吹过来，吹过来
从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一群蚊子嗡嗡围过来，围过来
见我浑身冒气，像刚出锅的馒头
一惊，升到我的头顶，在天空盘旋

我没有回头
也没有望天
让它们去吧
我看到前面池塘边的一棵桃树开花了
旁边还有李树陪着一起开着花
我走过去
突然，一只燕子撞到了我的后背
从我的耳朵边喳的一声擦过

这时，有小狗向我走来，有蜜蜂向我扑来
有蝴蝶绕着我在舞蹈
有一个莫名的幻影对我微笑
我感觉被一个奇妙的世界层层包围
飘然飞升，不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