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日子
你身体越来越重
只能拄着拐棍挪到门口
一屁股坐下去
笔直地杵在那里
一下午都在凝望远山
你越看越通透
看到了自己的来处
更选好了归处
你把缭绕的山雾看成了海
说：一个没见过大海的女人
能有什么眼界？
你吞吐着烟雾
呼吸越来越沉重
那个盛放烟叶的小匣子
隐藏了太多的心事

在那个年代
你曾用尖尖的裹脚
和长满茧子的手掌
不放过山里能吃的一草一木
连同种类渐少的鸟蛋和鱼虾
都曾是你的食物
你没能占山为王
却成为了王的女人
你总说一辈子没吃过好东西
直到你埋入这座山
才暴露了秘密
那一天
漫山遍野的植物
还有溪流都在抖动
鸟儿如唢呐般尖利地鸣叫
它们都说，你年轻时
带着孩子们吃遍了山野溪流
几乎吃到山穷水尽

你是群山赐予我们的
时长九十多年的礼物
从稚嫩到芳华，从成熟到凋落
等你把我们养育好了
大山才把你裹回怀里
后面几年，你似乎忘掉了
怎么给孩子们断的奶
然后，你变成了孩子
不让儿女们远行
逼着他们
把你走时要穿的老衣改了三回
你天天叼着纸烟，想着大海
嘀嘀咕咕吃着不太美味的东西
却养得胖乎乎
你一直在等
等我那勤劳的姥爷
拿出山大王的本事
在那边，把十多年前盖的土屋
改造成海边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