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夺路而逃，像一个从前线溃败的士兵（组诗）
文／余成强



老房子


过了雪峰山
丫髻山、璋珴山皆为蝼蚁

老房子前，一片芦苇纷纷扬扬
仿佛迎接一个时代的来临

密密麻麻的竹林里
老房子显得尤为孤寂

门口的老人
脸上布满白茫茫的宁静

两棵梨树，叶片翠绿
让我想起老家的两棵老梨树
但它们更瘦，更小，更老

＂这两棵梨树还结梨子不？＂
我回过头去问老人
但他，并没有回答我



芳世湾


河滩上，枯黄的水杉针叶
与白头的芦苇一起
构成一幅初冬萧瑟图

翠鸟的鸣声，是一抹亮色
与白墙黛瓦的村庄
成为点晴之笔

几只大鹅，犹疑地
绕过一片芦苇
泊在稍远的河滩上

一条渔船，从上游犁开河面
瞬间不知去向。河面上
只留下尾鳍与河水磨擦的声音



一个人的逃亡


经过芳世湾大桥时
我的车子呼啸着滑过河面

山，越来越高
酸枣树，越来越大
在路旁排着整齐的队列
但被秋风解除了武装

一一而我，在冬日午后
夺路而逃
像一个从前线溃败的士兵



登山


一条林间小径
穿行在竹林之中
新生的楠竹，每一节
都有闪闪发光的白色绒毛

而露出地面的巨石
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前
就在这里，等我
陪伴着我，向上，向上



在山顶


到达山顶
我俨然就是君临天下的王

群山、河流、湖泊……
皆是我的臣民

但我错了。比山高的，是石头
比石头高的，是树木

一一我的肉身
比它们更易腐朽

一一况且，在它们之上
还有蓝天，日月，星辰……



穷途


望着群山之上的落日
我有落日一样的消亡之痛
一声长啸，然后转身离去

竹林里，已看不清
哪是新竹，哪是老竹了

我怕我迷失在这竹林里
迷失在这小小的山巅

其实我不知道，我恐惧的
就是我期盼的
但我，只能原路返回

－－哎，这可恶的穷途



石壁


太阳就要落了
它照在路边的石壁上

石壁棱角的阴影
让光线的层次更加丰富

落日也将我的影子
投在石壁上

一一我的影子
构成了阴影的一部分



落日


一个收破烂的老汉
在夕照长廊拍了一张落日
然后匆匆离开

落日多么廉价啊

可惜，他没有多余的财富
将这被人们用旧的落日
收入囊中

2021，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