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

群绿只占据了西湖的几处水面
荷也只占据了夏天的一角
荷叶挺直腰杆，身着碧色的裙裾
未生莲蓬，青蛙在叶与叶的暗处埋伏
荷花还不是很多，零散几支
在台上摆弄腰肢，被闪烁的相机摄取
几经风波不死，宋朝的根茎仍旧
年年都发新绿，见惯了太多风月
晚生的莲蓬学会藏储子弹
月光照水，一城山色只剩下了柔情




中洲渔火

一场罕见的雪中
灯火在躲闪
渔船已被覆盖
在江面沉浮
江水啃噬着
渚上的沙粒和草叶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此夜江南，一把镰刀
收割着渔夫和他的江湖


告别

乘坐地铁四号线，市民中心站下车
路过洲际酒店和城市阳台
到达来福士大厦，进门便觉飒爽
我想楼宇内的冷气与闷热的天气只有
一门之隔，却终吹不到门外的行人
我们在楼层缓步，流连于装潢好物
在四楼的多功能书店，尚有不少顾客
多数人在看书，少数人在排队买咖啡
她妆容精致，时常为人赞美
书架古色古香，她抽出一本诗集
灯光下，指尖滑过书页
行间的墨字，在寒冬大雪之际
一支南山瘦菊吐露出明艳的花瓣
车站的信使传达正将出发的消息
手上空留的花香,又为我增添新的诗句


近期事件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北岛

有人被指认，有人被骂得狗血淋头
有人说要去坐牢，有人默不作声
有人会钻进龟壳，有人会成为归返的羔羊
有人翘起尾巴，就有人自断尾巴
我没有很好的耐性，去对抗生活的阴暗面
或者说我不会，像逼迫杂草丛生的
田地服下百草枯那样，规劝谁
我无能为力，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身处江河，我早已习惯了泥沙俱下



访白露山

访白露山是回到唐朝的一种方式
密林是幽深的年轮，有小道从中挤出
延至村舍，与炊烟一同隐匿
拾级而上，遇一古刹，名：慧教禅寺
寺内古树苍劲庄严，如一尊老佛
枝叶动静之间，若有佛门真意
山腰断层处大片白岩汇成银河玉带
落日时分，白岩飞顿
把大日撞成零散的虹光，涂抹自身
登顶，便能看见掩映在村落的乘仙殿上
唐太和年八年的冤雪压着瓦片，像舒元舆
摁住魂魄中最后一点微光
山河城池在望，天蓝水碧，云鸟共飞
草木抒情，土石造势
我企图用诗句撬动历史的轮毂
与唐朝，来一次彻彻底底的重逢


暴雨来临，事物如此迟钝

暴雨如此迟钝，台风过境多日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
它才想起自己还没砸落人间
天空如此迟钝，还没集结好乌云
布置前戏的现场，就已谢幕
空山如此迟钝，山泉飞泄，雨水
捶响石潭幽深的鼓腹，鸟兽来不及
归林，暴雨之后空山依旧有
雨穿竹林，大地暮鼓之声
行人如此迟钝，丝毫没有准备
像惊乱的蚁群，各自奔逃向就近的楼檐
面对一场暴雨的痛击，只有草木
默默接受，如虔诚的教徒迎接受洗
我也如此迟钝，沉浸于悲天悯人
忘记收起露台的衣服，忘记关窗
忘记如何在暴雨之中过好自己的生活



过三门县

乘高铁从浙江中部往南走，要穿众多
隧道，车厢内昼夜模式接连转换
人们大都陷入沉睡，唯儿童和异乡人
惊异于青山翠影，越往南走，山水
愈加纯粹，山门县在
雁荡山脉间一小块平坦的腹地
安放着小低层的楼房，浅而明澈的河水
流经平原中部，沙石浅滩、草野宁静
处处不见人工痕迹
尽管我仍将南去，到访雁荡山的深处
我与三门县倏忽之间的相逢，更像是
一场自我的修行，关于清心寡欲
关于耳顺之时定居河畔，为相爱之人
栽种千百棵桃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