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读诗

夜里读诗，我看见了废墟
废墟中的一列火车
艰难地驶出波兰华沙
一个年轻护士
坐在车窗边
长长的金发遮住了
她绝望的脸
和金子般思想
但纸上的枪声，饥饿，恐惧
仿佛发生在七十年后
的今天。她说“尸体不会哭”*
这冬夜，其实尸体
已学会了哭。但我们什么
都没有听见
*安娜·斯沃尔的诗句
2021.12.22

一小块棉田

总有一小块棉田
出现在窗前
那里，没有风，阳光又好
像一个见证。这么多年来
它只生长
一两株棉花
冬天，各种各样的树落叶了
棉花白了，在棉田
自己喊着自己的名字
四周静悄悄
只有你全都听见了
把手伸过来，从另一个方向
将她们轻轻取走
只有你看到她们
在日头下，孤零零地举着一生
像约旦河一样清晰
2022.01.04

祖父

上山的人现在
走在下山的路上

我想过，应该是菩萨不小心才把我们忘记了
没有另一间房子
房顶如箩筛
雪不停地落在棉衣上

“这一天将要到来”
这天还没有到来
你在门板上躺着

天空渐渐变暗，你会不会
告诉菩萨------
“我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山坳如旧犁，新雪迎面而来
松枝上的松塔总能让孩子慢下脚步
2021.12.20

我没有办法比鸟儿起得早

天蒙蒙亮，妈妈在屋后的菜园浇水
麻雀在枯干的南瓜藤上蹦跳
对于妈妈来说
所有愿望
只有一个，是屋后的甘蓝
不说话地绿着
而我呆在远方的
一口井里
没有办法比鸟儿起得早
水瓢在水桶里晃动
甘蓝越浇越多，她
想到的，她的小儿子
一片甘蓝叶一样拥抱着自己
在每个下霜的早晨
她放下水桶，她紧握水瓢的手颤抖着
2022.1.4

夜半醒来

从睡梦中醒来
四周一片漆黑
没有声息，也不知时间
像个孤儿
我又来到了
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我惊慌，胆怯
紧紧闭着眼晴
努力回到我想要的
上一刻的梦里
十岁模样的我，在一片油菜花里坐着
安分的牛
在另一条田埂上
低着头，缓慢向前
 2021.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