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位来自北极的诗人，亲眼目睹过极光，听过独角鲸的吟唱，但
我不能开口说话
那些温柔细语、豪言壮语，深夜的晚安、清晨的问好，恋人相拥的
真情吐露，父母的鼓励，甚至仅仅是一路上飞快闪过，
掉在耳朵里的几个字，在北极，在这个白白的世界里，
我们不能开口说话

在这里语言、声音，听从冰的安排，是构成雪的微小分子，一
开口，即是冰雪，
远处的行人，天上的归鸟，三里五里外的雪橇犬，
听不到她的呼唤，听不到她的歌，听不到遇见你的欢心鼓舞，
要带回火光熔熔的小屋，一块一块，一片一片，慢慢、慢慢
烤来听

遇到心仪的姑娘，思慕的男孩，要关起屋来，要回到家里，要酿一杯温情脉脉
的话，斟酌斟酌遇见的氛围，
加几分谁的情诗，舀几勺糖，配多少的炼乳，多少的牛奶，
红茶、绿茶，椰果、珍珠，还是几分轻轻的桂花酒，瓣瓣的香橙，
满肚子的话要好好地裁，哧哧嚓嚓，哧哧嚓嚓
是一块一块，一颗一颗，还是碎碎的雪
听着它在红彤彤的小屋里，慢慢地煮，慢慢地摇，清清地点
看着蒸腾的水汽飘飘然，映在冰冰的窗上，
混入一点龙舌兰、威士忌，还是白兰地，
这一杯话，要
让人微醺

倘若情浓，则不可以用炉火，要用炭烤，要用烛热，
要听着漫天的冰花，化作方方冉冉飞升的孔明灯，
要冲咖啡，要加雪顶，要看着浓浓的卡布奇诺，
泛起甜甜的笑，要留一份糖，要尝一份暖意，要维持一丝清醒

倘若定不了心意，煮一半的话，留下来的
他日
慢慢地品
你想放到冰箱包藏，还是呼唤一只远行的燕欧，飞过去，飞过去，
寄给另一个时空

倘若真地要告别，那就把满山的话，一把点燃，
看着星星点点的火苗，摇曳着身子，火冲冲的木烬化作
滚滚的泉，带着雪色，在光辉熠熠的尽头，绽放下一个春天的
花

我是一位来自北极的诗人，这是一首遥远的歌
在大雪清落的日子里，它抖动了几下翅膀，
剩下的，我要把它塞进一个小屋的冰箱里，
用一本厚厚的悲惨世界，合上它，
她不用噙着泪，只用等下一个人
慢慢煮、慢慢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