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的湖水一点不光滑
像波纹状展开延伸
雪后的湖面更像揉皱了的纸张
在阳光的照射下耀眼发亮
岸边芦苇随风摇曳
哦！我醒悟了
那是高原的寒风在作怪
它不允许你平坦舒适
风，扫荡路途上的一切险境
风，把大自然随意雕琢
鬼哭狼嚎般的呼啸
吓破的不是胆量
是震碎了脑壳吗？
风，吹舞冻僵的榆林
树枝东倒西歪杂乱无序
一只喜鹊唱响悲鸣曲
追悼塌陷的老窝

北岸屹立的砧子山如同城堡
迎风傲雪守护着神灵
岩石上记录着诸神的肖像
诉说着古老的往事
一位勇士骑上烈马奔驰
弯弓射向硕大的麋鹿
一箭未果而射穿了冰川
冰水喷涌四溅
烈马受惊奋蹄腾空
踏下的马蹄砸扁两座山
留下蹄印永恒
从此大地有了个马蹄山
还有一座是嘎休山
喷发的岩浆如同牛粪
散落在茫茫草地上
多少年来砧子山的神灵
从北岸遥望南岸达尔罕山
羡慕它的神圣不可侵犯
而那匹幸运的麋鹿
自由地跳跃在浑善达克沙地
那里是百兽乐园
是避风雪的理想港湾
麋鹿有一天登上达尔罕山顶
俯瞰达尔泊*1碧波如镜
天有不测风云
旦夕祸福随时随地等候
猎人的箭头终于射穿了
麋鹿开阔的胸膛
鲜血渗透了花岗岩
它的骨骼被神灵雕刻成
今天的色尔彬哈达*2
它的头骨傲立在山口
守卫着这片土地
宝尔汗哈达*3永恒不朽
不惧狂风暴雨的锤打
依然俯视着戈壁红柳
鄙视群魔乱舞的沙丘
海东青躬身俯冲闪烁而来
鹰爪牢牢抓住天鹅的脖颈
任你天旋地转水天一色
醒着的眼球早已被吞噬
恐惧和睡眠一起走向安乐
阳光目睹强食弱肉
无视风向从何而来
摇撼大地的力量从地心向上
生与死的法则早在浑沌中诞生
那是上帝的遗产不可动摇
光明与黑暗交替愚弄世界
星辰和火焰彼此相望
唤醒彼此遗忘的记忆

鲜花盛开的穹隆草原
那就是美丽的贡格尔塔拉
百灵鸟鸣如密集的口弦琴声
给空旷的原野带来无尽的遐想
上帝必然给这片圣地赏赐生灵
孕育奇迹继承血脉
可是这片草原上
牤牛泡子望着乳牛泡子
一筹莫展不能亲近
只有公牛河*4因为失去功能
静静流淌汇入达尔泊
黑暗的夜晚鬼火闪闪
牤牛偷偷溜出湖水
游荡在生机勃勃的温柔之乡
残月下的聚合解脱孤独的渴望
野草下崩出无数的亮点
痉挛与颤动循环狂欢
感官与快乐在水草丰美之间交替
生命主宰大地而不再犹豫
所有的动物都在蠕动
在岩画中高歌猛进
千百年来谁都没有搅乱
它们有序的自由王国
而十二头莽古斯*5突然降临
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狂想涂炭一切生灵
英雄的格斯尔汗王
跨上铁骑迎战魔王
大战八十回合不见胜负
莽古斯逃回魔窟躲藏
顺着地缝跑到湖底
独揽瓦氏雅罗鱼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以备再战
格斯尔不给魔鬼喘息之机
快马加鞭奔入湖水中
高举宝剑一刀砍下魔头
血溅湖水染红碱蓬草
于是湖水开始变咸
魔鬼牙齿崩落到阿斯哈图*6
于是岩石排列成齿轮形
格斯尔汗王用力过猛
马蹬踢落到朵若诺尔湖*7
可怜的马驹惊慌失措
深陷在达根诺尔湖*8
格斯尔汗王驯养的野牛
跑到岗更湖底躲藏
每到冬季在冰下
哞唤同伴聚集团圆
上天不会吝啬每一滴泪水
总会有几滴洒落在你身上
贡格尔河水源源不断
把泓皋梁*9的乳汁输送
滋润两岸福泽万物
天荒地老无尽的轮回
挣扎是毫无价值的违约
顺其自然是钉牢的天理
它像浩来河一样
用一条细细的河道
牵线两湖之间
加持你我不得游离
老石匠*10的铁锤高高举起
重重落在砧子山平顶上
火山口沸腾的岩浆中
煅烧的青龙偃月刀噗嗤一声
沾进达尔泊湖水淬火
喷出的水滴落成无数的湖泊
它们可都是达尔泊的遗子
血肉虽然分离
但筋骨是牢牢连在一起的
一个古老的故事
一段难忘的伤痛

曾记何年
有一个美丽的公主
梦见曼陀山的佛光
在水云洞前建了一座庙宇
诵经念佛保佑众生平安
西岸虎城*11在月光下隐隐约约
只有西梁孤塔独守黑暗
枯草惧怕火镰的威力
一场大火夺去了这座夏都
昔日的辉煌和无奈
留下废墟在旷野寂寞
多少年以后的我
绕城墙暴走了一圈
有几只麻雀飞来飞去陪伴我
站在高处我翘首远望
达尔泊水灰蒙蒙沉睡
残缺的西山孤塔
在夕阳逆光下
显得朦胧轮廓不明
我想到了高大城墙的坚固
脚下应该是残垣断壁
现下却是杂草丛生的土堆
发现有石柱基础暴露
此处定是亭台楼阁
驻足细细凝视琉璃瓦片
微微有烧焦的味道冲鼻
果然又发现有木炭
告知我烈火的熊熊
鳞次栉比的店铺痕迹
趴窝在荒芜中断气
默默思念曾经的街市
城楼颓墙的裂豁中
似乎有哀兵损将的呻吟
无处不闻车翻马滚
箭簇破体的痛苦声音
千里松林毁于一旦
只有一排红皮云杉
守望着白音敖包
思念昔日的浩瀚
还有一棵孤独的老榆树
从沙漠深处瞭望古城废墟
感叹峥嵘岁月的辽远
可是讨厌的高大骆驼
不允许它安静思考
总是扯断它的枝桠
禁止它往更高处生长
英雄不惧战败
就怕英名受辱
七个野兔的跑路*12
不知辱没多少勇士
今日天公不作美
下起倾盆大雨
仿佛浇灭那场大火
冷却的灰烬
搅拌鲜红的雨水
顺坡滚滚而下
流入静静的达尔泊
只有石础原地不动
坚守着昔日的城池
长调伤悠悠，孤雁挟寒鸣
荒野空寂寞，风月有馀明。

一首古老的歌中唱到
达尔泊在涛声中蒸发
涛声中它在默默感伤
古老的传说无踪无影
波浪齐唱达尔泊熙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