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酒（组诗）
□小  米




人生如酒

酒藏在水里，
像一个充满爱心的人，
藏在人民里。


望星空

地高。
天低。（仿佛在我眉际）

一条银河系，又亮又太挤。
像国庆节那天我在重庆市的磁器口
游玩时，
人那样亮，
腿那么挤。


我的梦想

一小团火焰，
踢了夜色一脚。


等春天

听说春天，已到外省。

坐绿皮火车的话，到我家，
估计还有一天一夜的路程。


充电

你在手机里说话给我听。
你是怎么钻到手机里去的？
是从充电器里钻进去的吗？
你是我的电吗？

那天我又见到你了。
你是又从充电器里钻出来的吗？
你是专门来给我，充电的吗？


尝阳光

不动声色的玻璃窗，
割下一块阳光，
丢进我家屋里，
它想让不怎么出门的我，也能尝一尝。


你像风

风踩了踩水面，像你
被我梦见
很快消失不见。


黎明

我仅仅是轻拉一下窗帘，
黎明就迫不及待，跳进屋里来了。


诗意

诗意如同高空拋物。

砸到大地的
软肋，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有什么意思

湖在她那儿，
水在我身边。

她守着一座已经成了遗址的湖，
有什么意思呢？

我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积蓄起来的这么多水，睡不到湖里，
有什么意思呢？


唯一一次去北京

路过广场的时侯，我连忙
伸长脖子，
使劲望了望
小时候唱过的天安门。

出租车带我向前进。


耳机

那女孩别在耳孔里的耳机，
也是充电器。

手机是电源，
在给她充电。


开窗

在墙上开一扇窗，
我能看到外面，
我能看清全世界。

在胸口开一扇窗，
你能看见我心里
怀孕着你吗？


摩托车

四十年前，一个城里人骑着摩托车，
到某村做客。

第二天早晨，留他食宿的那个老头子问客人：
“昨晚给你的电驴子添加的草料，
它一口也没吃。
今天它能把你驮回城里吗？”


擦鞋

从不在街上让人给我擦皮鞋。我总是想，
既然已经脏着双脚走了一段时间了，
又何必计较再走一段时间，多走一段时间？

看见替人擦鞋的中年妇女那么无聊，那么闲，
我又坐下来，让她替我也擦擦。
不是我的鞋脏了，不好看了。
我只想做点儿什么，借此安慰一下望着所有脚
想被无论什么人哪怕仅仅需要一次的，那个她。


春雨

雨又来了。

渴望它的时候，它不来，失望得
忘了它时，
雨却下起来了。

雨是早晨起床后我才发现的。
——这迟到的雨，
羞答答地，全下在了夜里。


林中鸟

每只鸟都是
林子里的
一滴晨露。

把自己叫得
亮晶晶的。


云

那云放低了身段，缠绕在
山腰，
枝上，
河边。
——我将它们，一律称之为凡间。

它以前却是
高高在上的，只肯住在九重天。

莫非云也
动了春心？


竹园村的竹子

在竹园村，我只见到一竿竿各自独立的老弱病残竹子，
和鲜亮竹笋。

那些年轻力壮的竹子， 那些漂亮竹子，
都到广州、深圳、福建、新疆，或江浙一带，打工去了。


在细雨里

一场毛毛细雨只够把我的脸打湿，其它还不能。
一次简单的淋浴我也只经历了短短几分钟。
踩着泥泞，脚步轻盈，掩盖了消沉。
像小风轻轻弹着刚长出来的那些嫩黄叶子，
树的骨头裹藏在叶子后面，似已动心，却未动心。


在路上想到的

去山顶要不停地爬坡、爬坡、爬坡……
回归山下，处处顺畅，大不一样。

我终于明白人们为什么
都要住在山底下，
却又偶尔抬头，会望一望山顶上。


月亮

一个大梦想，坐在夜中央。

被一群星星
越说越亮。


在河滩

那些被坎坷磨光了棱角的卵石，
河已不想带着它们了。扔在奔赴与清澈之外，
我看见它们满眼委曲，一脸无辜， 
死了也不知道河为什么只把它们堆积在岸边。


衣帽架

只有一个骨架子，
穿衣戴帽子，
还是活不出人意思。

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不冷不热不爱一下子，
没血没肉没愁没苦没路没鞋子，
迈不出步子，
就只能把自己站成逆来顺受老样子。


春望

只有一朵小花亮给这庞大的春天，
眼里阳光四溢。
心中天遥地远。
爬出冬季的枯暗城堡，
期望天下的草都能迅速亮起来，把时光点燃。


鸟窝

树已落光叶子了，鸟窝也就暴露出来了。
下雪的夜晚，鸟儿肯定没有被子吧？
那些雪花，可能，不敢落在小鸟身上吧？

最好，落在大鸟身上。
最好，别在晚上下雪。


沧桑

那只破钟把时间漏得
满地都是，地下也是，空中也是，天上也是。
我怎么捡也捡不起来了。
——就算我全部捡起来，一一找回来，
也已碎得拼不成一只完整的钟表了。


撬了一下地球

拔一根头发，用它
撬了一下地球，
然后才看了看地球到底动不动。

如果动了，会不会因此
在全世界，大范围地诱发地震？

如果地球不动，只能说明这一根头发
仍过于柔软，也不够有劲。


沙漠里

那些不想认命的沙子，
努力了一百年、几百年、万万年……

也仅仅是
把自己，
从这一块沙漠，挪到了，另一块沙漠。


白水江

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水江不那么清白了。

原来是一群泥石流请来的洗澡的沙子，
在江水里
相互搓背。


晨曲

黎明时分，一辆独自驶入今天的摩托车，
把它的
一杆鸣叫，
戳到我梦里，留下一串省略号一样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