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寒风，像成群结队
饥饿的狼群，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在山上乱窜，发出凄厉的呐喊
密密麻麻的松林
如同被紧急召唤的作战军团
每一根松枝，挥舞着利剑
又似千万匹愤怒的野马
驾着狂风，在山坡上横冲直闯
那惊心动魄的喊声啊
似一大片惊涛骇浪涌来
在山崖上，反复滚荡

充满幻想的少年，静立窗前
任由，寒风的猖狂和松涛的愤怒
在窗外轰鸣。农人们给她说
这是巴山的寒风，常规性的表演
不必大惊小怪。人们早已习惯
用充耳不闻，屏蔽掉非理智的声音
一浪高过一浪的嚣张

起伏动荡的山顶上，逐渐斜挂着
三三两两的星辰，冷冰冰的眼睛
她想：随着夜色降临，星星眼里的冰
会不会融化成，一滴滴悲悯的泪
飘在枯萎的落叶上，变成晶亮的仙露
让落叶起死回生，重新回到树上
然而，并没有。落叶在树林里
小声哼唱着，最后的离歌
声音微弱，被呼啸的风声碾过
细听，似蚂蚁在墙角下的呻吟

有时，大片的雪花忽然从天空滚落
黄昏和山影，遁入白茫茫的深处
轻柔的雪花，平息了松涛的激愤
山峰和树林，隐藏了苍色的棱角
雪花舞动着隐隐约约的山峦
将偌大的山野，刷成银色的世界
也掩埋了，落叶和枯草的悲苦

白皑皑的屋顶下，红红的火苗
在火塘里窜动，燃得正欢
映红了老人沧桑的脸
他边向火塘里添柴，边用火钳
拨弄着烧得通红透亮的
木炭——木炭灰里烤着红薯
边向客人讲述
从他祖父那里听来的
有关这个村子的起源
从湖北孝感，千万里的迁徙
开拓了这方良田，从此扎下根
精耕细作，世世代代繁衍

老人说话的声音，安详而舒缓
并不关心屋外正在发生的
风雪交加，飞禽走兽争斗
枯枝残叶飘零，那些生离死别
回肠荡气的伤感剧情
因为谷仓已装满，牛羊已归圈
腊肉香肠，挂在火塘的上方
闪烁着，油亮亮的光
香喷喷的味道，被炊烟传得很远
萦绕在山村寂冷的空气里
留在少年的味觉里，经年累月不散
       2021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