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组诗）


其实，等你逐渐老了
轻浮气躁骄傲软化到骨头里变为骨髓
转化为血液，过滤后脱化为汗
蒸发到空气中后
回到村寨，回到老屋
就是平静，就是怀念


回归乡野

像疯子一样，拖着许多影子
走，走，走，回归乡野
哪个落后哪个是狗吃的
乡野那片天空，真野
有鸽哨，有流着鼻涕光着脚丫的奔跑
有你当妈我当爹偷偷在树荫里扮家家
有我们仆伏前进的游击战
你二，你听不听啊
你别再一分为二看世界了好不好

走，走，走，加快你的脚步
拽飞你的影子，回归乡野
乡野有融二为一看那个太阳
看那个月亮的风景
那个白白的月亮下，白白的小路上
山歌从哪里飞出的都不晓得
突然，呜
加上我们掉着鼻涕懵懂不知的
一个光明磊落的酸汤屁

他们晒月亮谈情说爱的甜蜜蜜与我们何干
那白白的月光白白的小路
让我们牵挂的是——
他们袋中的玉米花
他们在半明不暗的月影中抓一把
分给爱情时，可别忘了
我们要半把
我们要一人一颗吃了他们的情后
就擦干鼻涕，咳嗽几声
吐了喉咙里的痰
狂野地给他们吼唱：
“月亮出来月亮弯
两头两尾挂烟杆
烟杆挂在月亮上
妹心挂在郎心肝……”
这时，他们有机会眉来眼去偷心吧！

走，走，走，你这个贼
还迟缓什么
我只拖你的影子回归乡野
让你别再那个二
才不管你肉身就在一团灰尘里转呢！
才不管你肉身想吼歌都没处去吼呢！
我就是要拖着你的影子回归乡野

乡野那一片片田坝哟，水汪汪的
真他哥哥的好玩
水牛屁股与你我的光屁股一样大
一转身，八哥鸟与喜鹊落在田坎上
骗你是小狗，水里还有小鱼呢！
看那，看那，从那草丛里
闪烁地跑出了好几条
又惊又喜的眼睛嘴巴，蹑手蹑脚的幸福
准备忙乱了呦

小狗狗，小猪猪……吃饭啰
突然，远处掼来你妈喊吃饭的声音
那声音穿透村寨的树林
惊动一寨人的耳朵
你那光屁股哟，粘着半屁股的泥
抱了破裤烂衫
满田坝逃窜……


看大戏

它从泥土中滚烫而来，辣着中国民间
无知或许是先知的床
热烈地立于我童年的眼球，成了大戏
正月初一至十五，它隆重登场，连演
不知名的幸福落满村民茫然的怀
神秘、美好着村寨夜的寂寞

堂屋里，菩萨面前，油灯鬼眼袅袅
大人小孩围了一个圈，那股汗气哟，吃鼻
鞭炮辣过，冥钱香烛焰光起
人头攒动，腿拉直，脖子拉成欢乐颂
跳神的舞者，一、二或者三人
跺脚，摇头
阴水响动之词穿越她们身体从嘴里潜逃出

一阵激情颂歌之后，神附体
村民的紧张被拉成弓
大神们浑然不知，神彩飞扬
一顿脚，全身经脉散开，舞蹈开来
双脚一开一合，一前一后，左右摇摆
突然，腾起飞跃，腾起转身
衣裳展翅，那根随便捡来系上的
瓜藤裤带，承载不起神的威力
咯。断了
裤子撒落一地。村民们的欢笑撒落一地
又猛然禁住，害怕触神威，得某天的果报
这一切，大神浑然不知，口呼神语：
嘎么哪，什么哪……
突然伸手一比，要神笔
其夫及村民急忙端来一簸箕黄豆
大神一阵天书，笔过，留迹，无迹
村民一眼一脑茫然，更加神秘，更加幸福

那时，饥饿的肚囊，茫然的眼神
努力支撑起村寨里两三个堂屋连演大戏
小狗把忠诚烙在空屋空院里的地上
老人小孩欢快的脚掌满村寨地跑上跑下
转换夜的寂寞，与无聊幸福的脉搏
有时，个别大神的丈夫也争着跳
毕竞每逢蛰伏集市街尾或人家
掐指说命安慰着哭泣的胃是一个荣耀
多数大神的丈夫戴着老狗的耳朵
为了孩子逐渐长大的脚掌，任听使唤

村民们实在不能用1加1劳动的数推算出人生
他们痛心流泪于
人生就像一泼随时随地
逐渐胀了，就一下撒在地上的闷骚尿
起了几个白泡。叭。破了
太茫了。太晕了。太荒诞了

太阳的舌头舔食着天地，舔食着村寨
舔食着村民古朴的疑问与疑问的破灭
不得不把大戏当温暖，当热闹
当连向神与心脏的触须
像密密的蚂蚁一样爬在骨头上

驮煤的小姑娘

一群驮煤的小姑娘穿着生存的褴褛
牵一队精壮的山间小马
她们要撞破乌蒙山大雾浓浓的厚度
用取暖的煤顶起蜿蜒盘旋的小路

“我们祖国是花园，
花园里的花朵真鲜艳，……”
大雾深处忽然闯出的小学生
把她们猛然吓傻在精壮的小马旁
有泪无泪，木然

二十年前背着书包奔跑的天真回眸
让我一直痛在骨髓
其实，现实就像铁压在头皮上
身陷其境，才知肉体的温度
不可想象地把铁熔化出一个洞
要流多少汗与多少泪

血液在二十年中悄悄滚烫过
也许，那群驮煤小姑娘有的已当奶奶
有的，或许正躲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咬着牙，粗糙着手
拼命下一代的希望

一条小母狗

夕阳伏在大地上吻着每一个毛孔
微风拉开潮水，吹着小调，渐次起伏
一条小母狗披着红红的霞光，在乡村小路上闲逛
忽然停下，舔食不知多久前丢弃在路上的骨头
不远处，一群乡村男青年坐在马车上
闲聊兴奋的事
或看着红红的霞光与舔食骨头的小母狗发呆

突然，有位青年胆大地走近小母狗
摸着小母狗的头，小母狗很乖
小母狗香甜地啃着骨头
摸着小母狗的腰，摸着小母的臀
小母狗的尾巴忽然翘了起来

这时，青年得到答案笑睐睐回到马车旁
兴奋地对其他青年说：
“这小母狗跑脚了（怀春）……”
人群中掀起了嬉闹

嬉闹一场后，静下来
阿龙一付死鱼眼看着夕阳看着小母狗
长叹一声：
“阿花去打工了，怎么还不回来！”


那块大田

那块大田明晃晃的田水
耀了村寨以前的眼
村民们一脸阳光从水面弹起
在春天的翅膀上打了一个滚
快活在春节滋味的刀刃上

小孩子站在陀螺上兴奋
铁环嗡嗡奔跑
青少年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或者，把青春吹响
家庭主力，那一双双粗糙的手掌
手拉着手，把面舂得白白的滋润空气
豆腐水嫩嫩的，温暖着东家一块，西家一块
年猪叫过，上下寨子的，都是亲人
手拽着腿，非要来喝口血旺汤
吃片年猪肉
不吃不喝，心里过不了那个坎
既使年猪有点小
鞭炮也要热热闹闹把暖洋洋的幸福推上脸
团圆桌，祝福声
一年的得失吞进肚
吃完年夜饭之后，就是春天就是希望
就是那块大田

来年有些艰辛
虽然只是土地，还是土地
大年夜，正月间，何必说它
正月间就是串寨子，还是串寨子
从东家串到西家，从西家串南家北家
总有说不完的家事，说不完的笑话
摆不完的故事
尽情地欢乐吧，尽情地欢乐后
一开春，你就借着我的手
我搭着你的牛
吽吽，我们一起奔向那块明晃晃的大田
……

现在，那块大田有点孤单，有点寂寥
留守老人与小孩的身子骨太单薄
犁价也太贵
大田长满了野草……

祖母去世

祖母去世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
那痛蛰伏在心灵深处
还开着热锅
祖母去世
我们眼泪连着许多村民的眼泪

祖母不是寨老，非官
她只是一位带着四个孩子坚强成长的寡妇
丧礼上
亲人勾着腰拄着青竹救苦
村里人也勾着腰拄着青竹救苦
母亲们靠着棺木痛哭
诉祖母在世时的好
村妇们劝母亲们别哭，
劝着，劝着，她们也止不住哭了

悲悲伤伤
热热闹闹
大家一团和气
在道士先生的经文中握紧拳头
肌肉膨胀
一声吆呵，一栊杠
把祖母抬到后山前面有泉水地方埋了

祖母去世后
村里很多老人去世后
村里的红白喜事不再那么亲切

偷桃

那路旁小桃树上
一群顽童
在青红不接的阳光中
伸长猴子的手臂
――偷桃
以求满足细胞的呐喊
还有那个桃仁连着的学费

青桃肉酸得连连眨眼
却总忘不了把桃核装进胶纸袋
因为兴奋的小铁锤
时刻准备着
要把它砸成朗朗书声

快来小桃树上
荡秋千摘月亮摘星星呦！
哇去，一群恶狗向树下扑来
那些小猴子惊慌得撒落一地
四处逃窜
恶狗的主人——那些孩子
也在眼巴巴地守望着小桃子
快长快大


老屋

老屋立在村庄
与其他老屋安静地志同道合

早晨，读书声唤醒老屋
热饭赶孩子上学后
鸡狗亲吻着阳光，赛欢
父母慌慌张张把猪食锅抬上了灶
急巴巴地到土里去讨要半饥不饱的口粮

中午，猪把昨天的两篓猪草
化成两坨粪，一泼尿
肚囊空得它要赌咒发誓
疯得它要一下
把弱不禁风的土坯小圈掀翻
父母手忙脚乱从地里回来
冲向猪圈，连吼
扳命，扳命
叭叭，打开猪圈门
猪飞赴槽，嗙嗙，吃起来
猪食里的玉米面太少
它吃了半肚后又东跑西跑的
我们一边吃午饭
一边追赶它们

夕阳把老屋染成油画
鸡入舍，猪入圈
奶奶静静吸了一口老汗烟
烟雾袅袅升起
欲掩盖她满面泥黄皱纹的奔跑

入夜，三奶三爷来串门
月光下，星星眨着睡意朦胧的眼
打土匪与鬼故事
张开我们这些小孩子无穷的想象

朴素、和谐是老屋的贤惠
吵闹无非是柴米油盐
偶尔攀比一下也还是柴米油盐

其实，等你我他逐渐老了
轻浮气躁骄傲软化到骨头里变为骨髓
转化为血液，过滤后脱化为汗
蒸发到空气中后
回到村寨，回到老屋
就是平静，就是怀念
就是彼此捶打着风湿病痛的手脚
关切地询问着彼此的身体状况
小心，小心，走路小心
那一声声温暖的话
热到屋檐下青苔布满的石头上

石磨与石碓

石碓与石磨孪生在村寨
几千年把华夏民族的日子衔在心坎上
舂、磨，孵化平凡灿烂的每一天

三十年前
我家把它们揣在心窝里
姐姐、母亲与我时常和它们拼命
垫脚掌，伸长手臂，或跳跃起来
它们吱吱呜呜旋转中
我们省来了笔墨纸张的钱
碎米粒白如光
辉映着我们小手掌的水泡，辣辣的

几滴青油在油锅中拼命鸣叫的日子
真想把日子紧紧捂住
真害怕突然有位客人到家里来
把自己刷得一脸的红

猪牛粪白石灰草木灰煤灰
滋润着土壤的拼搏中
努力把水泵扯得兴高彩烈喷水
真希望我家的小田
像树林瓦房人家的大田一样高产
好让石碓与石磨忙碌得没完没了
吃饱一家人的同时，也给我们挣来大瓦房

现在石磨与石碓已从村寨出逃
不知去向
后来的打米机也成了一堆废铁
田改成土，土种上了树
大米饭与可口的菜却时常温暖着嘴
有时我却爱杞人忧天――
种庄稼被打工顶替
假如外地没有了粮食供应
我们将怎么办？

与一条母狼狗有关

那条小母狼狗
藏着我懵懂的羞涩
那年月我已读五年级
那年月全村人基本没吃饱饭
漂亮高大的狼狗狗崽却市场走俏
我家那条矮小的母狼狗
父亲打算让它挣来几袋米
或者给我们交学费什么的

主题明确，我们全家以它为宝
小母狼狗也居然发情跑脚了
缘于种种美好的原因
我们全家戒严全村的公土狗靠近它

一个星期六天
父亲命我和弟牵小母狼狗
去与城里的大狼狗撞出爱情的火花
我与弟小，小母狼狗发情乱跑
一路上
它的爱情把我拖出了一身虚汗

它也张扬，为了显示它对爱情渴望
两腿间淌了很多血
惹得我同路的两个女同学心领神会哈哈大笑
我似懂非懂，有点傻傻的

最终，在我们全家紧着心弦的监督下
几个月后，小母狼狗生崽了
可惜狼狗崽市场掉价了！

李大福打工回来

李大福这次打工回来吹响嚣张的喇叭
叫嚷着要与村庄最有文化的老先生
比试一千字，字字不重复的信
看谁写得出来
老先生摇头，他却头一昂
说他写得出来

我傻在一旁纳闷
一个小学二年级没读完的鲁夫
那来的如此自信

看着李大福狂妄
我心还在疼
那是我小学三年级的一个黄昏
玩耍经过李大福家茅草土坯房门
屋内灯火昏暗，煤火很旺
李大福父母僵在火旁
李大福一边挂着鼻子
一位村里人人厌恶放高利贷的老太
正在屋里手舞足蹈
气氛中，烧红的铁钎被浇了水
我不敢进屋

“三姨妈，不得钱，可以去卖身啊！”
老太恶毒地说
“大娘，我们都是儿子，去卖，谁要！”
李大福嘶心裂肺地吼

狗日的这个日子，我恨恨地走了
第二天李大福也走了

李大福这次打工回家
不久就把家里的房屋院坝修了
青瓦白墙的黔西北民居
春节过年辣了鞭炮
贴上了大大的倒“福”

正月十五送灯

飞得再高，总归有根
活得无颜面，也总归有根
回到根，我们是同一个祖宗
同一间老宅

正月十五夜晚给祖坟送灯
村庄万家灯火
山野万盏灯火
天空万颗星星

虔诚跪下的腿，低下的头，作揖的手
在祖坟前与祖宗静静地对话

以前给祖坟送灯
幺叔与幼小的我们总潜伏在草丛中
担心我们敬祖坟的蜡烛
被移到他人的祖坟前

现在物质支撑起自信的头颅
送给祖坟的灯火已不再被共享
可却是满天闪烁的星星
伤心地搜寻着坟前早早熄灭的灯


美丽乡村

这是一个春天幸福的早晨
云朵载来了洁净的雨水
哗啦啦，一阵滋养肌肤的沐浴
把村寨透彻洗礼

柔情的小青瓦
洁白的墙壁
写诗的庭院
兴高彩烈的水泥路搭上高速路
云牵梦引 ，穿山越岭
跟着光速奔跑

在这个睿智的春天
磨锐男儿的雄心
追赶理想
从农村到城市
来个彻彻底底的核变


走，回家过年

寒流把热气逼到心脏
一夜风雪，起了火
穷年富年，管他的
走，回家过年去
家里慈母严父的眼神最温暖
可爱儿女的一声声呼唤最富足
走、走，回家过年去
一路奔波
太阳升起了又落下
落下了又升起
你我迷茫了又充满希望
希望落地了又拾起新的希望
你我好过歹过都只是一生
想得开、看得开，就幸福一家
走、走，大包小包的背起
我牵着你的手，你牵着我的衣
回家过年去
只有家里的老宅最安魂


野狗

树林中，小院
表弟、堂兄、父亲与我
勾猪嘴，捆猪脚，膝盖顶猪背
猪撕心裂肺叫，唤来了几条野狗
递刀子，血浅飞
扯动狗鼻子，慌了神
团团转

六斤八斤分肉染盐入缸
我洗一根肥肠准备当晚入锅
“狗吃的，它乘人不在门口叼两块肉跑呢！”
妈喊起来
我握了一根大棒追到陈家寨
追到树林中
“狗逮的，贵拉拉的，就你有这个胆。”
硬生生抢回一块

小阳春
搭棚，摆肉，烟火起
熏肉
火烟又把那几条狗的魂逮来
“狗吃的，滚滚
今天小晴后，明天就更加冷了
家里的小火暖烘烘的
不多久，你打工的主人就回来了”


你走了时间将怎么办

夜很静，狗吠
灯火明处，时不时
窸窸，人走动
一个老男人泪流满面
在亲人的陪伴下
守着他瘦骨嶙峋的老女人
他哭泣彼此的鼻息
也许就消失在今晚
打小他们就拌着泥巴在一起扮家家
打小他们就定了娃娃亲在一块大田干活
他出类拔萃打小当了老师
打小她就在那个家安静地守着
打小当秀才的他就甜蜜地吃着她做的饭
到青年，到中年，到晚年
还帮他带大一堆孩子，安静地送走老人
他的母亲走了，他就一直赖在她怀里
她走了，他将投向谁？
大地么？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那里有她魂魄在
“你走了，时间将怎么办。”
老人呓语，掉了鼻涕
狗一阵狂吠
人们忙呵起来
响起一串鞭炮……


三妈，你流了泪挂上笑走好

三妈，你与三伯出落在大山野性歌唱中
几十年的风雨漂摇，春种秋雪
你们就像雷打过的公狗母狗
放出的只是一串串酸汤屁
几十年了，你们还只有你们
在夜深人静的泪珠把眼睛硌瞎的日子
你们拖着日渐衰老的病体
掐着与泥土混战的手指
期待公鸡报晓后，是一天稀里糊涂的饱饭

以前，面对老小
兄弟姊妹挪不开疲惫的手指
兄弟姊妹老后，面对老小，与生存压力
侄儿男女挪不开疲惫的手指
在颤抖地舀着一粒油怕滴落的日子
国家把你们俩位老人接进了老人院
过上了有肉有油有零用钱的日子
高高兴兴成了国家的人，国家养老送终

三妈三伯，侄儿男女愧对你二老
你二老在病痛的折磨中，还担心着
你们的土地、树木、宅基地
怕引起侄儿男女的不和
你们还多次作了细细的分配
……

流了泪
三妈三伯，侄儿男女愧对你二老
三妈，你现在走了
生，侄儿男女没有努力做到儿女的责任
死，侄儿男儿就让哀乐更响一些吧
救苦的腰更弯一些吧
三妈，你放心走好吧
三伯，你生，有国家，有侄儿男女羞愧的爱
终，有礼数，有归属
三妈，你流了泪挂上笑走好
愿上帝保佑你
来世有堆孩子


王平吆你这半响不响狗屁的一生

王平吆，你这半响不响狗屁的一生
你前几天悄悄死了
连狗屁都还没有放响
炮竹都还未找到人点火
你的尸体就已被抢尸队的抢到火葬场
借着炽辣的火光
让你直接与上帝对话
王平吆记得我们两同学读小学时
狗日的你，未满十八
就与你爹住上了国家养老院
得些不着钱的粮食吃
为了菜钱零用钱
你爹与养老院中的那些老头
做起了茶酒师的行头
别人的丧事及跳菩萨
总少不了他们腔不搭调的孝歌
及自我作践的舞姿
那时他们也搭上了你的影子
给你灵魂里种了一棵狗屁的树
二十年前，我读师范的一次放假
遇到早早辍学的你
居然从县城推起馒头回居仁卖
回想曾经帮你挑水的友谊
我和你在旯旮河的路边
谈了近两个小时的理想
后来听说你起房了
后来听说你结婚了
后来听说你媳妇跑了
后来看见失去爹失去媳妇的你
又回到了棺材旁
为主人家放哀乐添火点香熬更守夜
时不时还帮主人家管理不守规矩的人
人们却把你的话当狗屁放了
第二天，你的黑眼圈往往还比主人家还黑
王平吆，你这爱喝酒的狗崽子
你想做"神仙”却不去庙里
想做男人却不去江湖中
狗日的你在别人的口痰中长大
在别人的白眼中为别人操劳
在别人的不轻意中悄悄死去
你这一生就是一个没放响的狗屁
王平吆，老同学，你走吧，
也许你走了一了百了要潇洒一点
这个世界对你太白眼了
也许在上帝那里有你的女人
有你的汉子
有你的幸福
王平吆，你这半响不响狗屁的一生
球的留念也没有……


大山大鼓大唢呐女人

整酒，整酒
那个大女人张开大嘴
露出大白牙
端着大碗包谷酒
抟着膀子
大喊
整，整
球的，一口干净
他奶奶的
就一口干净
混沌之劲一上来
双手提起鼓锤
敲起大山大鼓
与一群吹起大唢呐的血性汉子
雷圆音场
啸歌大山大地魂
球的
你们整不起大唢呐
等老娘来
但要鼓着腮帮子吹得圆
得先等老娘
先整球的一大口酒
再说


苗岭歌蝶舞

啊哈喂
对山歌干情歌喽!
昂起脖子朝天
把歌声扯出火把来
干它日头红了月亮白了
干它三天三不归家
干它苗岭飞歌
蝶永久

啊哈喂
苗岭花海盛
蝶飞起来
苗家魂魄厚
歌飞起来
苗岭阴水阳山
山旮旯九千九万道弯弯河
苗家古往今来
芦苼滚滚五百五千年朝天舞

啊哈喂
干山歌对情歌喽!
歌声穿过九千九万道弯弯河
滚过五百五千年时间的缝
爆发出来
闪耀当世火爆人心
霞光中
苗岭之蝶舞起来

啊哈喂
苗岭蝶永久
是因为花盛
苗家歌永久
是因为魂厚


一琴幽梦

溪涧滋养梦疯长
山风抚摩琴成曲
天成自然，源于山野，回归山野

在泥土打滚中
在野花滚动山涧山坳山梁子中
流着鼻涕听于耳传于口
那一口口有意无意吼出的山歌哟
不知羞涩，却又羞涩
躲进了花丛，小草后

头发长长，肚囊常饿
知道了美，却想长出宽厚的脊梁
向物质欲望理想追求
不是色诱，而是用智慧与劳动
因为朦胧，带着山花与涧水的纯朴
那就疯狂去爱吧，让爱来得更猛烈些撒野些吧!
像一对春燕冬去春来就为檐下一个巢

爱是荒诞的，滚滚红尘是荒诞的
流放孤寂的曲谱中
想流泪。让泪水哗啦啦淌
可冲出胸腔的却是山风涧水滋养的山歌
芽儿在心灵的阳光中缀着露珠成长
谱写《关关雎鸠》之词时不仅为了生活
而且为了美与痛，及朴素的山野之心


爱走了，爱又回来了
那是上苍的意思
那是注定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放弃
只为一个春天一个冬天的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