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我们四个人
在一起玩
这样
我们每一个人就都有
三个好朋友”
2021.12.5

117
我喜欢螃蟹
爸爸喜欢螃蟹
妈妈喜欢螃蟹
爷爷喜欢螃蟹
奶奶喜欢螃蟹
螃蟹有眼睛
有脑袋，有爪爪
有耳朵，有衣服
有屁屁
——我回去要吃螃蟹
2021.11.28

116
他浑身自带泡沫——

在树荫底下
在初冬的时间中叠加自己
观察叠加在一起的泡沫
如何承受住树叶枯黄的压力
他对着乌有的风口
泡沫自身体里面诞生
又自风口转向
吹至树尖

每一个泡沫都有
它们的
路径和颜色
太阳照耀着它们
他思忖自己成为一个泡沫
飞翔在公园上空

追赶泡沫的孩子们
在午餐时间
先后离开公园
只有他飘扬在公园上空
久久不愿破碎
2021.11.14

115
我做了太多梦
梦可能会传染吧
许多夜晚静悄悄的
只有我们的梦在推演
我们互换梦魇
而你因经验不足的缘故
经常梦中大声喊出来
哭出来
驱赶着它们
2021.7.30

114
想妈妈的时候
他就左手抱着一个布娃娃
右手抱着一个球
他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
在无可挽救的事实面前
他身边的黑色
过来拥抱他的困倦
2021.7.5

113
我们都知道天黑了
但我们不知道天黑的意义
只有你
看见窗外慢慢落下的黑夜
指着它
对我们说
黑夜已经来临
所有的人们都要回家
因为不明确的怪兽趁着黑夜
也已经来临
2021.6.23


112
走在傍晚有风的河边
他有一种年少的冲动
或是他与生俱来的倔强
他克制住心里的怪兽恐惧
不断在风中扭动肢体
朝黑漆漆的地方
喊出声来为自己壮胆
他引导出我们的喜悦
即使讲出的话还不完整
即使风把他的话吹得支离破碎
2021.6.14

111
那样的下午很少了
也许未来可以有很多
但已经不属于他的这个年龄
对石头保持那么高的热情
从岸边捡拾到两块结实的石头
跑到湖边上
双手将它们抛起在空中
击打湖面
那清脆的声音
那溅起的水花
迎向人潮拥挤的对岸
天边的云朵正在被下午
晚来的阳光
慢慢击破
2021.6.4


110
他大病初愈
吐完后，看着让人心疼
但是在我下班回家后
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拉着我要去超市中的游乐园玩
路过店铺时
他一个个向我说起：
这里买冰淇淋
这里买气球
这里吃面面
这里买药药
这里买糕糕——
然后快乐地拉着我走向超市
这是他第一次向我
郑重推介起他认识的
这个美好世界
2021.5.27

109
两岁零九个月的翘翘
在无数次唯一的游乐园中
寻找身体里萌出的乐趣
他朝四面扔着那些黄色的和白色的充气球
往气球组成的海洋里摔打着自己的身体
他在弹簧床上蹦上蹦下
跑到沙坑里将沙子从沙漏中
一丝不苟地漏出来
他投入持续的热情
直到身边的小孩子一一离开
去了时间的不同方向
2021.5.22

108
你喜欢人群
你一头扎进人群
也像别人一样感受那
人群聚集的疯狂
但没过多久细细一瞧
你和别人都分割着
自顾自坠入自己的疯狂当中
你和我一样
都有那一见便明的
孤独气质
2021.3.19

107
花园里散布着小孩们的乐趣
有人追逐吵闹
有人滑着滑板车
有人爬树有人在健身器材上翻越
只有你喜欢往树上扔石头
往水中击打重物
只不过
最终你的乐趣会搭上别的小孩的乐趣
你干巴巴地追索他们手中的玩具
以哭泣收场
2021.3.12

106
用一种溪流上枯萎的小圆颗粒种子
打天空
打天上的星星、月亮、云朵以及太阳
一颗一颗地剥下种子
一颗一颗地打
一直打到天上下起了雨珠
他诚实地告诉我
打到了天上的一切
2021.2.15

105
去田野里找妈妈
找妈妈呀找妈妈
找到了一坨牛屎，朝它呸呸呸
找到了一条断流的小溪
找到一只吃草的黑羊
找到三五棵棕树，摘了一片叶子
好重好重好重
找到田埂上的四条小沟
跳过来跳过去
还分别找到了东边南边和北边
朝天鸣放的烟花
吓退几步躲在爸爸身边
找妈妈找妈妈
找到了一地冒着嫩芽的野草
一只流浪的野狗
还有几只鹅在前面嘎嘎嘎
但深深柴木已经堵住了去路
2021.2.15

104
有谁统计过两岁几个月的宝宝
扔多远的石头才算远？
哭多久才算真的叫哭闹？
跑多久不停止才算跑得远？
说多少的话才算真的会讲话？
2021.2.14

103
回家的时候
“电梯不跟宝宝玩了
路灯也不跟宝宝玩了
天上的飞机不跟宝宝玩了”
凡是要离别的
都不再理宝宝了
2020.1.3

102
在我们小区的花园
阳光不间断地铺展在那些花花绿绿的
床单上
我们在那些床单围拢的区域游离
目光躲闪
有些时候你出现
有时候我愣神
风吹着床单不紧不慢地
变换着这些区域
2021.1.2

101
无声穿越集市
我们让市场里的人浪奔涌过来
让他们的喜怒哀乐在
大棚中半明半灭的光线中自由移动
并渐趋于无
你的左手紧紧抓住我的右手食指
在我的侧面小心地打量着
四周的一切，我们可进可退
一万种生活面前逐渐显露出自己
集市门口，一位手艺老人坐在那里
我们就向他买一张小凳子
就是他屁股下坐着的那张小凳子
它以后可以用来给你
坐着吃东西
坐着长高
坐着安静下来
说一些我们听得懂的话
2020.12.12

100
我们留你在空荡的屋子里
留下你和你的姑姑作战
你不情愿地说
“妈妈拜拜”“爸爸拜拜”
坐在矮凳子上自顾自吃着甘蔗和板栗
门关上后，我们听到你
朝对面的姑姑说
“姑姑走开”
2020.12.12

99
当我清醒地和你在一起
感觉你已经利用我工作之余的时间
迅速长大
我们相互交缠的只是
那些即将走进混沌的时间
那我们不能明确指出的
日子
2020.11.11
98
翘翘有一袋心爱的乒乓球
每到夜晚寂静降临房间
他就坐在中央的床上
把一个一个乒乓球
砸向房间的左边
砸向房间的右边
砸向他的身前
砸向他的身后
砸向他正头上边
它越砸越快
让声音一点点加速
房间随着乒乓球的响动
开始飞快流动起来
2020.8.22

97
我们离开家后
翘翘从一块毛巾喊出我们的脸
从一个牙刷喊出我们的牙齿和嘴巴
从阳台上晾晒的上衣喊出我们的躯体和双手
从一条裤子喊出我们的下半边身体
从一双鞋子喊出我们的双脚
特别想我们时
他跑出屋外
从所有大街上摆放着的共享单车喊出
我们一家三口
骑行大街时的形态动作
2020.8.15


96
雷声隐隐
天上正在破碎
黑夜横陈
向外释放光热

我的孩子代表我
躺在床上
有时细细聆听
有时念念有词
这时梦境从四野化身为
一颗奶糖包围他
黏合他
他发出轻微的鼾息
2020.8.10

95
去夏日夜晚
不去加入踏歌起舞的舞蹈队
不去少年挥汗的篮球场
不去人流如织的夜市

遥望着夏日星空
我们追随你弱小的身子
穿过明灭不定的公园
看你一路挥舞着长柳枝条
去水边
安静地打水
2020.8.7

94
你把所有的乒乓球扔下床去
扔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听到它们咯咯咯咯奏响
平淡的房间
然后再爬下床去
把它们一个一个装进手中的口袋
好似回收这清脆锐耳的歌声
2020.7.27

93
在一个时间的当口
我暂停自己
给你写一首诗
但是你不能停止自己
一心一意
照着自己的思路
走过来走过去
说一些
我们谁也不懂的话
2020.6.30

92
在我们面前
一些名词
日渐将我们填满
路上有挖机，有大车，有狗
头上有灯，有月亮
更要命的是那
不断鼓胀又不断爆裂的气球
它在你的手中朝天空飞去
又掉落在你身旁
就这样你一次又一次收获了简单的飞行
我看见你在小区花园中
小小的身子不断迸发出咯咯的笑声
2020.5.30
91
你喜欢在树上摘一些树叶
在地上捡一些石头
把它们扔在水中
看简单的漂浮
以及沉沦
2020.5.4

90
沉浸于自己的翘翘
对着每一个物体喋喋不休
边说边用手脚去探索它们的物理属性
有时物体并不遵照它行驶的路线
他回过头来找寻我们的帮助
那脱口而出的话语
是他自行发明的语言
我们只好跟着他胡乱对讲起来
2020.4.19

89
在桃花岭景区
平地上走着走着
你就想玩滑滑梯了
一切刻不容缓
蹲下身体
你半仰身体
右手撑地
一步一步朝前挪动
和匍匐前进一个模样
2020.4.14

88
我们试着从你一本正经的语调中
找出你表达的意思
往往徒劳无益
只隐约地感知到它
在空中疾飞或是暗中潜行
我们又喜欢你按照我们的语气
表达出我们认为的正确答案
但在你的复制下变得不再是它的原貌
语句们如初生鸭雏
摇摇晃晃
与空气产生奇妙轻微的摩擦
这时我们知道你还是你
你掌握着那套语言
是人世最需要的语言
2020.4.10

87
我们出门去看那天上的月亮
那是我们的月亮
它独自占有整片天空
你跟着我从嘴中别扭地
发出它名字——“远洋”
月亮透过树叶和屋顶
把所有的光线送向我们的眼睛
你指着它像指着
人世界一个最大的疑问
带着这疑问
我们从小区来到街上
2020.4.7

86
还记得几个月前
我们把你送到外婆那里
你还处在外婆的看护照耀下
遇见你的奶奶还露出
一脸生疏嫌弃的样子
你的奶奶在一边
自嘲说
“总有一天你会
落在我的手里”
现在果然一语成谶
2020.4.5

85
“爸爸，再喊一句
爸爸洗手收。
爸爸。爸爸你好，
爸爸吗？”
2020.3.31

84
“洗手手”是你学会的
第四个词汇
前面三个分别是
爷爷、爸爸和妈妈
至于奶奶
怎么教你你都不会
你不开口还是难以学会
或者是刻意躲避
都无法知晓
我们只看到你在两位奶奶的
手中和怀里钻进钻出
向上向外引导了你身体里的
大部分时光
2020.3.31

83
我有一个妈妈
你有一个妈妈
她们一个去了菜市场
一个去另一个房间工作
早晨起床的时候
为了给你穿衣的事情
我朝门喊我的妈妈
你朝门喊你的妈妈
嗯
在这一点上
我们是相通的
2020.3.28

82
妈妈工作的房间
是你的树洞
每每你在我们这里
受到责备和委屈
你就跑到房间门口
敲打它
你哭泣抱怨
但那里空空洞洞
没有给你准确的回音
2020.3.22

81
妈妈在房间工作
我们制定那不让你靠近的
铁规律条
你随时保持那
裹挟众人的哀伤
只要你脚步和目光指向房间
放出你体内那泛滥的该死的依恋
我们就要掏空心思
用区别于平常的言语和行为
挽救世界回归正途
2020.3.22

80
你凑近电视
看那跳水节目
选手们的每一个翻转腾挪
让你兴奋不已
在观众们的掌声过后
你手舞足蹈
一次次练习立定跳远
示意我们帮你脱掉衣服
裤子和鞋子
变为跳水者的模样
2020.3.19

79
看书的时候
你扔过来一双袜子
你扔过来一只杯子
你扔过来一个牙签
你扔过来一瓶药剂
你扔过来一副碗筷
你扔过来一把铲子
你扔过来两个酒窝
你扔过来一声尖喝
给我做书签
做梦看书的时候
你扔过来一团乌云
你扔过来一辆马车
你扔过来一栋新楼
你扔过来一条马路
你扔过来一把菜刀
你扔过来一座雪山
你扔过来一树樱花
你扔过来一阵哭声
你扔过来一场暴雨
给我做书签
2020.3.19

78
叫一只窝在草窠里的母鸡为妈妈
这是我们预想过的
曾今要他对着妈妈喊“妈妈”
他一再地退避
脱口而出喊“姐姐”
舌头咬着一丁点，含着一点娇气
我们想来想去也不错
以后走在大街上称呼妈妈为“姐姐”
年轻的妈妈就变化为
年轻的姐姐

不过，现在他拿着棍子追着
刚下完蛋的母鸡
喊妈妈
我们就犯起了愁来
2020.3.11

77
拿石头打水
石头是屋门前空地上的石头
水是拖把桶里的水
是二月和三月在屋檐下边
蓄积起来的水
你的小手第一次触及石头
和你第一次触及水的感觉一样
尤其拿石头打水
石头将桶中静止的水击打起来
水溅到左边或右边方向不定
石头沉沉落入不知何处
这是世间最令人心神荡漾的事情了
你忍不住一次次
咯咯笑出水的波纹来
2020.3.11

76
在语言和非语言之间
巧妙地转换自己
你的双腿指引着你
在还没有掌握言语之前
你的行为是无止尽的尝试
你认为石头
是你最好的伙伴
你把它恭恭敬敬拿给
邻居小伙伴
你期望从那里获得一段
生动而真实的友谊
2020.2.26

75
在乡下
你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每天最期待的事
是打开屋门
去滚一个空水桶
去开那台电动小汽车
去捡一些无名的石头
让它们更换住址
去拿角落里的扫把
来来回回清算地面的垃圾
每天太阳都是新的
好天气坏天气里都有
新的事情发生
追逐一只鸡或一只猫
只要没有阻拦
万事万物都在眼前碰撞着
飞跃着
没有乏味的时候
2020.2.24

74
你喜欢朝水洼里
填筑石头
来来回回搬运石头
像一只饥渴的乌鸦
直到所有的水洼都被你的石头
填满，你再高兴地去
寻找另一个水洼
你喜欢站在高处往下
投掷石头
你把你妈妈的发箍投掷出去
你把一双拖鞋一只一只投掷出去
然后你招呼我们把你投掷出去
以便于你把
所有的物件找回来
2020.2.18

73
再也找不到星子坪上
这么湛蓝的天空了
太阳从对面村落
投射过来
那就是我们温暖的源泉
我抱着你静静站在
一片荒原的太阳底下
我们都一言不发
阳光一浪跟着一浪
拍打着我们
2020.1.29

72
总之
我们的牧尧小朋友
又要挽着南方的好天气
自顾自，如临天下般
从远方归来
所有邪恶的、腐朽的、黑暗的
要统统退避三舍
消失在新时代的阳光之下
2020.1.8

71
我们真是很久不见了
你的记忆有限
很容易再度将我忘记
那些依靠你外公外婆建立起来的
诸如“爸爸妈妈”之类虚幻词语的堡垒
不知道还牢固不牢固
我在阴沉的年关里熬啊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撒着腿奔跑
2019.12.16

70
在早晨或是在中午
在房间或是在广场
在有意无意间
有一些音乐从四面响起
那律动带动了你的小小身体
你的情绪和你的身体
为寻求一个安稳的盒子或墙角
又反过来带动了律动
2019.12.7
69
今夜起，你开始准确地
沿着外婆的口吻
叫“爸爸”，叫“妈妈”
在对换成自己的口吻时
你在床上攀爬着翻身起来
对着手机镜头略带羞涩

爸爸和妈妈
正在屏幕的虚空里闪烁着
2019.11.29

68
我们看见你的表达欲望
犹如你行走的欲望，不可满足
那些尚未成型的词语
在你的嘴角边
久久逗留不去
我们难以纠正，也难以猜测
它们的表述出的意义
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它们
是否能代表你小小的身躯
与我们平行地交流
2019.11.25

67
我承认我只是想记录下某些时刻
虽然它们会消散在时空交叠之中
我只想记录你，你妈妈过来看你
你疑惑我为什么只存在于
妈妈的手机之中
你不断地要求你妈妈打开手机视频
以此看见我
但是看见之后你又止不住地流泪哭泣
为了缓解自己的伤心
你竟然面对屏幕闭上了眼睛
变得安静
像找到了一个规避痛苦的良方
2019.11.14

66
你遗传我喜欢吃桔子
这就到了桔子的季节了
连地球也变成了一个橙黄的桔子
每到嘴闲着难受的时候
我们就相隔两地
剥着这颗孤独的桔子
把它一瓣一瓣
送进我们的嘴里
2019.11.11

65
你离开这里
你所有的玩具堆积在角落
无声无息
并且慢慢退化自己
2019.11.5

64
我在一个羽燕湖的图书馆旁边看
《傅雷朱梅馥家书》
看到他们在1955年上半年写给儿子傅聪的信
但是迟迟没有获得傅的回音
他们时时在抱怨但
又用各种理由让自己回到
父爱母爱的正途
因为你尚且年幼
我这里写给你的文字也即是
石沉大海
但时间总会滚过我们
后来的某一刻，你终将从里面
获得那种酸的甜的或苦味的情愫
2019.11.3

63
离开的时间总是漫长而空洞
你妈妈表露得更加明显
她无数次叹息流泪，感到
一个世界突然离她而去
我们也听说你四处寻找着我们
焦急就像脚底的土地突然抽离
你在事物固有的属性间勉强度过时日
你拖住身边的任意一个人
想去爸爸妈妈停留过的地方
通过一个意念再度找回我们
广州或者长沙
月亮或者地球
地域的鸿沟第一次展现出它
秋风强劲的威力
2019.10.21

62
这是一个既定的日子
但显然对于你说来不是
你在我们周密的计划中躲闪不及
接受着这个既定的日子
我们把你从这个城市送到另一个城市
从爷爷奶奶的身边到达外公外婆的身边
以后你会在漫长的一段时间里
开始意识到身边的人和事都呈缓慢状
变化，你无数次用某个动作去挽回时
都显得苍白无力
尽管离开时，你早已用我们教你的方式
向每个人每个事物进行了告别
2019.10.17

61
这个房间还有一些
不能探尽的宝藏
还有一些盒子没能打开
那些书架上书本排列的顺序还可以
无限地来回调节
散落的小卡片上的英文单词
还可以无数次地被读出
一把躺在角落的吉他每次触摸
都发出不同的声音
还有可以来来回回推动的
玻璃窗，纱窗
风从那里翻滚进来
鸟声从那里跳进房子来
在靠近墙和窗的边上
这间房子还有很多宝藏没有被挖掘出来
我们还可以无数次地走进来
你熟练地打开房灯
那些书本纷纷发出来的光
你整个人会在今后被长久地照耀着
2019.10.13

60
晚饭后
你牵引着我们
从家里一路径直走向
步步高超市
上二楼的
图书区域
你从书架上取下来的
第三本
是一本名为《我爸爸》的书
你踉踉跄跄地走向我
把它放在了我的手上
2019.10.11

59
面对突然而至的生活
我们都太固执了
你采取的方式是呵斥和哭闹
而我只是隐忍
假装自己并没有参与
2019.10.7

58
你总能找到事情的破绽
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
在你脱离了梦境的那些时分
你在时间线上一个个遇见现实的铁律
那些规则
你从口中发出斥责的声音
就像在平静海水中行驶的大船
受到了波浪的击打
你总是轻松地就找到
你与事物间，事物与事物间交叉的禁区
你频频收到外部阻扰的力量
那样令你失望和落寞

我们看见上午或下午绵长的时间线上
布满了你的不满之音和喈喈哭声
2019.10.6

57
你把一支笔藏在书柜的最里面
你把遥控器藏在沙发的缝隙里
你将你把玩的木制玩具
用磁铁一一吸出小圆洞中的小蚕虫
从柜门的那个小口子扔进去
你把自己藏在床边的角落里
门边的角落里
长时间不肯出来
以为找到了最安全的角落
甚至谁也不曾想到
你把我的那串钥匙藏在
垃圾桶里
2019.10.4

56
你依次从床头柜的抽屉中取出
一个耳机和另一个耳机
两张抽奖券
一张长沙至广州的高铁票
一张植物园的入场券
一张长沙至南充的飞机票
一个红色笔记本
一根棉签又一根棉签
一个标记“满月之喜”的红包皮
一块白色眼镜布
一盒西瓜霜
一个指甲钳
一张写着8月13日未付邮的标贴纸
一个盒子的上半部分

你从抽屉中一个一个拿给我
似乎帮我一件一件回忆起某个瞬间
又好像一件一件向我交代往后的日子
2019.10.3

55
没有什么必须是一成不变的
如果有，只是因为它们还没遇上你
没有抽屉和柜门是应该被关闭的
没有信件是要被封存的
没有一个物件必须和另一个物件叠加在一起
永久地待在黑暗之中
没有镜子就要一直是完整的
没有生活的平面应该一马平川
它们只是还没有遇见你
没有遇见你的固执和哭声

当你的脚步从客厅里传来
它们都会齐刷刷地
害怕得战栗起来
2019.10.2

54
整个上午
我看到物与物在你手上
拼凑出万千姿态
大的小的方的圆的
柔软的坚硬的冷的热的
相互叠加着
（我感受到来自物与物之间
相互的战栗之音）
你较真的姿态
最后连时间也成了你手中的
把玩之物
2019.9.21

53
秋风乍起之时
这个小区的树木
欢畅地摇动着它们的枝叶
在一棵大树之下
我们抬头，驻足观望
屏住呼吸
听见那纷纷的树叶翻滚
似乎一同瞥见了狭小的大自然
2019.9.17

52
循着你的哭泣声
我们总能找到一个理由
那是你沉浸于某个行为中不可自拔
而我们破坏了它
你的哭泣追着破坏的场景应时赶到
那些行为都是新的
闪耀着物与物之间最初的光辉
你被它们的光辉深深吸引
你伫立其间
每一个声音，光泽和气味
游荡于你幼小的身体器官之下
2019.9.15

51
在乡下
晚风吹着黑色的山群
月亮还未升起
当你还未从一件事物过渡到
另一件事物，还大声地吵嚷着
我抱着你深入一片黑夜之中
你指着天上的星星说
“拜拜，拜拜”
我告诉你那是“星星”
你说“星星，拜拜”
2019.9.14

50
你会走路了
也可能你很早就会走路
你很好地隐藏着自己
终于，有一天我们张开怀抱
你饱含微笑露出酒窝
踉踉跄跄走过来
关于你的双腿支撑起你整个身体的事情
你第一次感受得到
你觉得一切好极了——
“从未有过的生命体验”
即使重重摔了一跤也不怕
2019.9.11

49
你会挥手跟人说拜拜了
你跟久违的爸爸说拜拜
你跟即将离家的妈妈说拜拜
当你听到爷爷奶奶那一声引导词“拜拜”时
背对着我们说拜拜
你出去玩时
跟家里的桌子椅子和吊灯说拜拜
你跟路上的行人说拜拜
你感受到那个场景
跟一切花草树木说拜拜
有时你跟我的世界只剩拜拜——
你把“爸爸”称呼为“拜拜”
2019.9.10

48
好奇心正由内至外
驱使着你
驱使你的双手和双脚
你从一个物件上跳跃到
另一个物件上
你站在它们上面
由外到里
认真研究起它们的属性
2019.9.10
47
今晚，晚风吹拂我们和
我们柔软的日子
我抱着你，你也抱着我像一棵树
树上有风，枝叶摇动着
我们脚下也生风
一排灯光照着风
将我们轻轻往前推着
2019.8.28
46
一切物品都是可以尝试出来的
如果一口不够
那就两口
重复几次
个中滋味
你的唾液清楚
你的舌头和牙齿都明白
2019.8.18

45
每一次成功入睡
都是一次航班成功着陆
你妈妈抱着你
犹如一个烹制菜肴的厨师
她有节奏地晃动着
嘴中哼着小曲犹如念咒
不一会儿
你就睡着了
你妈妈才嘱咐我把枕头放平——
一道美好的菜肴就此
落在了夜的餐桌上
2019.8.17

44
隐匿的孔洞成为你
探索的标的物
你在反复迈出脚步的时候
学会攀爬，贴地飞行
你拍打着玻璃桌面
和对面的那个人保持凌厉的交谈
你从我们的口中捡拾
从我们的动作中捡拾
碎屑——拼凑成你脑中的城堡
你挥舞着双手
嘴角浮起笑意
或者迸发出一阵尖利的
世界的敌意
2019.8.16

43
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
正在早晨接受喂食
吃一口闹一阵
他的爷爷在一旁耐心等待
飞走的爸爸妈妈
作为一处安静笼罩在他的周围

今天，我在外地，我在心里说
我也有一个小孩
他明天就要满一周岁了
2019.8.11

42
你从我们的口中
从喧闹的超市或者
从灯光照耀的篮球场上
累积到了一定的词语
不过你面对我们仍然只从口中发出
“哦哦哦”“阿die阿die”的词语
你指着小区的门口说
你指着晚风吹动树木的叶子说
“哦哦哦”“阿die阿die”
不过，那一天你满心欢喜地坐着
开始向你的奶奶学习讲话
你竟朝着靠墙摆放的稳重的衣柜
喊出了“爸爸爸”的词语
2019.7.25

41
有时我起床出去
你还沉浸在自己的睡眠之中
有时我回来
你和你妈保持同样的睡姿
这就让我一度以为
每一次睡眠是使你成长的沃土
你的额头不断冒出汗来——
那是你在拼了命地往上
长
2019.7.21

40
你有很多个不确定的笑点
为了逗你开心
露出你两边的小酒窝和
你澄澈的笑声
我们不得不挖空心思
尝试从各种声音和动作中
寻找出那个不确定的结点
2019.7.3

39
在黄昏时分，我怀抱你
从光明的客厅
走进一间一间暗淡下去的房间
我教会你以手拍打墙上的开关
瞬时，房间变得生动和亮丽
你欣喜不已
犹如你亲自拯救一朵朵枯萎花朵
光荣和光明同时来到你面前
撞击着你
2019.7.2

38
每晚的例行出巡开始了
我们推着你端正坐着的车子
在夜幕声色交织中走上了
热气蒸腾的康庄大路
道路、声音以及灯光都在你无声的
指挥之下
我们依次走过店铺、校内道路、篮球场和
灯光渐疏，人烟渐少的林间小路
在一处光的间隙之处
我们看到
你伸出的手指恰如沉浸在
一场宏大的交响曲当中
2019.6.26

37
今天是父亲节
我感觉时间在我这里完成了
一次折叠
一头是萌动无知的你
另一头是我已知天命的父亲
今天，你妈妈分五次给我转账
“父亲节快乐”
每个字上面都是闪闪发光的金钱
于是，我也跟着快乐了五次
2019.6.16

36
你的情绪在走出放门后
不断在夜色里波动
首先是喜不自禁
手脚并用朝外欢呼
然后陷入一段短时间的沉默
用手指向前方
在一片灯火阑珊中迷失自我
接着在路过一小片树林昏暗之时
你又如接通电源般苏醒
在树影斑驳中舞动身躯
这一路上
我和你妈妈追随你情绪的波动
而波动
2019.6.14
35
在买水果的时候
我们称呼你为西瓜娃、苹果娃、香蕉娃或者
荔枝娃、梨子娃
在夜晚走向一些灯光和轻风时
你抖动着欢喜的身体
我们称呼你为闲逛娃、欢腾娃
你朝每一个跃动的地方用小手指指着
引导我们夜行的地点
我们称呼你为：方向娃
2019.6.5

34
你把抽纸一张一张抽掉
你把抽屉里折叠整齐的裤子袜子和衣服
一件一件、一双一双扔到地上
你还把隐藏在暗处的数据线、说明书
充电头、无线鼠标、坏手机、车票和荣誉证书
都一一扔到干净的地板上
那些搭挂在半空未能彻底着地的
你还特意扭过头掉转身体将它完整扒落在地
然后你来回推拉着抽屉
坐在我们的身上不发一言，全神贯注——
我们感受到你用尽全身气力
接下来
打算在地面上组织起千军万马
2019.6.2

33
六一儿童节，所有的孩子出门过节
刚下过雨的小区空空如也
你指着黑色的大门区域
几番吵嚷着出去
于是我抱你出去，你也掩饰不住地
激动，你指着从树上飘落的树叶说
“噢噢噢哦哦”，整个人慢慢安静下来
我看见吹过竹林的风绕过你的脖子
也听见几声鸟叫从远处传来
雨后空气清新，我还想跟你说说这风的缘由
不料你突然瘫倒在我怀中进入梦乡
瞬间把我遗留在空荡荡的小区里
似乎你也追随某个好听的声音
同去了欢乐里
2019.6.1

32
我们喜欢用言语或行为逗你
而你抖露出那齿中的三两笑意
四肢朝上踢打的欢腾
两个深深的酒窝如
两只蝴蝶自远处飞来
我们喜欢每次交流都能得到你
咯咯咯咯咯的笑声
你躺在床上，把手放进口中吮吸
进而翻身贴近我们，找到合适的下嘴处
把那欢喜的痛转接到我们身体上
2019.5.29

31
每次入睡都是一次艰难的旅程
犹如飞机的起航
得满足一定的天气因素和
时间因素，要安抚好身体里激动的因子
把灯光慢慢地熄灭
让空气变得安静
你就会钻进梦的黑洞里去
被它牢牢锁住
于是就平稳地飞行在万里长空
我们也就不再担心你会因某一声长叹
借机醒来
2019.5.28

30
夜晚来了
我们带你出门
那光的世界已经来临
你像一个逡巡领地的国王
指着眼前的灯光
“啊啊啊啊”发出质询的声音
“为什么楼上那片区域的灯光不打开？
“为什么那光的颜色和昨天不一致？
“为什么有些光迅捷地来临，
又快速地消失不见？”
2019.5.26

29
昨天，我们觉得应该带你去动物园了
天气晴好
于是我们四个大人托你的福
也各自平生第一次去了动物园
在大门口前，你却沉沉入睡
一一在我们的怀里旅行
我们乘车依次经过老虎区域、狮子区域，狼区域，豹子区域以及食草动物区域
车里面所有的小孩都吵吵嚷嚷大声念出他们
看到的动物名词
手指着悠闲躺在树底下的动物们
而车上只有你最镇静
神色悠然地穿过紧闭的铁网——
你脑海中无数次梦见的猛兽
他们全都不知道
2019.5.26

28
早晨，你早于我们
提前醒来
你面对着慢慢擦亮的天色
隐隐地笑着
等着我们醒来——
这应该是你给这世间
给我们
最好的礼物了
2019.5.11

27
我已经积累了很多想写下你的
那些诗歌句子
但现在想来
只是一些微小的记录你的词语
你在时日上飞快地爬动着
那些一瞬即逝的
恰如我脑袋中的灵感
我还没来得及抓住它们

就和你一样飞速长大和
消失不见
2019.5.9

26
每个深夜，你沉睡
我推门回来，疲惫地躺在床上
和你妈妈小声地
谈论着你
我们两双眼睛纷纷望着你
好像你是一只正在
吃着桑叶“沙沙沙”
寂静生长的小蚕宝宝
2019.4.11

25
你把物体从桌面上
反复拨下地面
感受它做自由落体运动
咔嚓咔嚓的响声
它令你身心愉悦
你反复拍打着桌面
让那来自桌面的反弹力
来回收进你的掌心
2019.4.6

24
现在
我唯一困扰的
一件事是
我写诗的速度
已经远远追赶不上
你每日成长变化的速度了
2019.4.3

23
现在我听到的最多次数的童谣
是你妈妈整天
在你耳朵边念叨的
自编自演的一首：
“小圆脸，圆又圆
圆圆的脸蛋
胖嘟嘟！”
还有一首：
“包崽崽包，包崽崽包
“宝崽崽是个好宝宝
“打个包崽回家了——
这应该是你听到过的
最差劲的童谣了吧
2019.3.27

22
我在某个中午短暂的梦里
梦到你会走路了
正蹲在一个角落里
认真地把玩一个东西
不过，在你还没发现
我在你身后时
口中念叨起
“你看起来是多么令人
欢喜和讨厌啊。”
2019.3.15

21
梦中的你开始哭泣
一声比一声急促
随后又陷入深沉的睡眠
尚不能言语的你
能否通过其它的方式
告诉我们
你的梦是什么颜色？
那让你心头不悦的事情
是否来自一个未知的宇宙？
2019.3.8

20
现在我们常常惊异于你口中
猛然发出来的几个词语
犹如闪电击中夜幕
我们停下手中的一切

我们在日常语言中早已变得慵倦
只有你捡拾我们口中的词汇
抛弃我们
走进一个我们看不见的
秘密深处
2019.3.5

19
早晨，你欢喜着从梦里醒来
对每个人发笑
随手拿起身旁那本以布料制作的
动物卷本
一起拍打着小动物们从书本里
伸出的尾巴
它滋滋发声
你也口中念念有词
似在呼唤它们
快些出来
2019.3.3

18
我喜欢你激动的样子
你毫无顾虑地用自己稚嫩的声音
把屋子的寂静掩盖
把他们的争吵掩盖
把琐碎的事情，他们悲伤的情绪掩盖
你激动起来
也让我莫名地感到激动
不遗余力地跟着你
向虚空大声叫喊
2019.2.6
17
我要向你学习
跟一面墙，一个玩具猴子或者
自己的两只手说话
我要学习你
跟准时到来的早晨说嗨咯
跟即将结束的黑夜拜拜
我要学习你
笑就是尽情地笑
哭就是痛快地哭
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你
向世界奋力嚎叫
2018.12.4

16
在我没有抵达到的地方
我总是认为
你在代替我，跟你的妈妈
外公和外婆甚或更宽广的世界
作着交流
你还不会讲话
你只会表露微笑，你会哭泣
你的措施简洁有力
而且我以为你较之我
把握住了一开始最有利的机会
而我则属于半路没落
2018.11.28

15
你未见过真正的猴子
可躺在床上看见
那猴子的塑料玩具
悬在你头顶
忍不住每次咯咯直乐
那一串悬在你头上的动物还有
小鸭、大象或者小猫小狗等
你都耐心地等待它们掉转过去
目光迎接猴子――
你只认定了它
有腾云驾雾的能力
2018.11.25

14
你正在获得生命中的第一股力气
为感受到自己的双手双脚和
能够自由舞动而
欢喜不已
你看着眼前的颜色闪动着
眼睛左右顾视
为着这第一次的珍贵的人间
和这些风动的瞬间
雀跃不已
2018.11.15

13
有时分别让日子枯萎
写一首诗，不如你带酒窝的
笑容来得美丽
于是，我坠入无边黑夜
梦见一头大象
扭动着长长的鼻子
凑近我
可是这无关紧要
还梦到一只猴子
用尾巴吊垂在天花板上
旋转旋转
你盯着猴子咯咯咯发笑
于是我也跟着发笑
一醒来发现你妈妈
发过来的视频
真有一段你这样切实的笑
2018.11.14

12
这并没有什么
如果隔着一千座城
那至少我们还能通过天空之城
遥相致意
你知道你自己的沉睡何时结束吗？
我等你从那昏沉中醒来
等你向我提问
或者等我们一一向虚空提问
提着问题
将那些挨挨挤挤的城邦
摔向天空的里面去
2018.10.20

11
你今天的穿着是一条小鲤鱼
或者你脱去那件绿色的连体装
你就是一条小鲤鱼
你把左手放在自己的小嘴里
你在旋律做成的水流中
甩动着自己的身体
多么欢快的小鲤鱼啊
正在木床组成的波浪中历险
我们看见你脸上露出的小酒窝
是那水面上的涟漪
2018.10.14

10
有时候，我们想从你疯长的
身体上
找出全部的意义
我们围绕着你
听从你毫无预兆的哭声
找到治疗它的56种方法
然后试着摸准你的脾性
但均以失败告终
我们挪挪手，向虚空作着抱怨
但仍沉浸在――
你那宇宙无尽的浩淼中
2018.10.6

9
你喜欢趴着
弱小的身躯
一呼一吸，上下翕动
趴在我们任意的一个
肩头上
都能把我们融化
那趴着的睡眠来得
凶猛
我们融化得自然
也凶猛
2018.10.5

8
我们来到了广州天河
一个叫“高塘石”地铁站不远的地方
“高塘石”这个名字就像是
我老家村子那块儿的高度浓缩
“高”是你爷爷名字中间的一个字
“塘”是我们“藕塘村”包含的一个字
至于“石”，我们脱离村子那块区域称为“黄石”
在这个夜晚，我们抱着你进入一片喧哗
你却昏昏入睡
走到地铁出站口，我们坐下来
那玻璃围成的小站台
映照出了我们三个人的倒影
是异乡人的倒影
当然，这一切并没有什么伤感的
那颗悬在我们头顶的星星
一如星子坪上的那颗
也可能是藕塘村上的那颗
在错置的时空之中，远远地
对应着你
2018.10.3

7

睡觉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你妈妈
睡在我和你两个大男人的中间
不断承受着来自
你和我轮番
对我们三人头上覆盖着的
夜的侵扰
早上起来一看
她的身体里已经找不到
一寸完整的睡眠啦
2018.9.30

6
睡觉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要为梦境打扫干净房子
又不能饿着肚子
舒服的姿势也很重要
还有光线和声音
来来往往，需要精密地咬合着
但最重要的是安全感
是睡觉时用一只大手
握着两只发着虚汗的
小手
2018.9.23

5
这是一些难得的日子
你正在挣开自己的身体
在每个错落不一的时间中
向一个未知驶去
也许抵达我们的现在
也许抵达另一个
我们不可知晓的国度

不过现在我们越过你头顶上的
一片混沌
谈论一个更加古老的年代
那些事和那些人儿
你也远远地难以体受
2018.9.16

4
我把你的降生当作
我的一次重生
我抱着你从我们二楼的房间
飘落至地面
犹如怀抱一株珍贵的植物
我们共生共长在这片
阳光底下
呼吸连着呼吸
驱动身体里的阴暗和毒素
也打动着那树枝上挂着的
被映照通透的
树叶
2018.9.2

3
今夜天空清晰且纯净
能分辨出云朵的白色和
天空的蓝色
夜色均匀撒抹
我看见
你趴伏在其中一朵云朵上
睡眠滋长
弧形的天空
缓慢地
扭动你的梦境
2018.8.29

2
比如说我们抱你
时间在臂弯间
平行而过
你双手双脚蹬力
向空中抓取的
什么
我们永远无法看到
2018.8.28

1
你认定的事物
绝不轻易打破
比如睁眼
或同时睁开两只眼睛
尽管光线一直在你的
左右两边，忽闪
逗留不去
2018.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