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苍鸟不是重点
 
如果苍鸟不是重点
它横贯画面的翼展带来了风
不是托起苍鸟的滑翔和浮云的风
不是托起霞霭和地平线的风
不是托起老树桩和视线的风
它托起整个地表
连同你坐立的方寸之地
需要你付出一倍两倍下坠力
才能抵抗住风的脚力



比如太白醉后的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某种意义上文字是苍白的
比如太白醉后的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蓝是什么蓝
如果不用比喻
红是什么红
如果不使用象征
还有新绿和云白
必须深入画面生成的现场
才能揭示海沟如何向大陆架以里滑进



桃花的画外音

房子被认定为静守不动
河流也是
轻绿新黄的流淌能听见
桃花的画外音



天鹅是不经数的

天鹅是不经数的
十三只或更多
也不是纯白
象牙白正好衬托湖水的暗色调
满月上爬的足音
晃得湖水与天鹅的交接处
荡开一圈圈蓝色的涟漪



一匹马蹄

一匹马蹄
两匹马蹄
一万匹马蹄
从宋朝的大雪里走到如今
她们的轻声回眸
我想
这是爱情



喊山是有灵力的
 
喊山是有灵力的
喊山人喊一句山
群山纷纷转过头去
喊山人喊第二句山
群山向喊山人的方向拱卫



坐进一朵花中间
 
坐进一朵花中间
蓝鸟以为自己就是菩萨
也不是全蓝
顶上的蓝往身上流注了一些
罂粟壳色的花瓣伸出一片
权作蓝鸟的保护色
它爪上攥着的圆形浆果
从来没见鸟吃过
它只敢坐进一半体重
另一半需要提一口真气
悬停在花心



钥匙不是重点可我注意到了
 
钥匙不是重点可我注意到了
烟灰缸或者骨碟也不是
甚至承载他们的蓝色格子桌布和桌布上细口瓶里插的丑菊都不是
切分成块的四片白也不是
半透明的纱帘也许是
它的蕾丝被风扬起
宣告存在一扇半掩的门或者隐在画面之外的半开的窗



如果白桦林里铺满的黄叶不是白桦树的
 
如果白桦林里铺满的黄叶不是白桦树的
那么它们是谁的
五只羊没有尝试问问这么哲学的问题
一只抬头发现了我画面之外的打量
一只发现了发现打量
另三只埋头拱着一地黄叶
寻找其间可能藏匿的盐



荷叶的经络被放大
 
荷叶的经络被放大
以便蜻蜓和偈能轻松把到莲花的脉
莲花并不自知
她怀了风怀了月
花尖要梦呓到透亮
才能照清一座春秋的实相



我甚至不关心

我甚至不关心粉红深处有人家
不关心布满画面的枝干和大片留白
我关心那个不规则断面
那里曾经伸出柔枝
与粉红的天色无声弥合
一只雏鸟站在它弓形的最高点
心跳频率与树的心跳频率渐渐趋同



两只水鸭和黑狗交流对于春天的读后感
 
两只水鸭和黑狗交流对于春天的读后感
水鸭说春江水暖
黑狗说你们看起来很好吃
守着徽派建筑的大门
它的尾巴有理由翘得比水鸭高
何况头上是新绿满头的楝树
过岸是黄橙橙的油菜花
只要它叫一声
就能带动彼此独立的徽派建筑
听过一串狗吠
连成片



需要一江水

需要一江水
泊来月夜
也泊来盛满故事的船
长脚的莲走入江心
也戴在你的发间
你西望长安
隐入山形



世界上所有的彩虹

世界上所有阳光射入
世界上所有的水滴
炽热的善意，万物的腹语
发生一次转译和偏移
以40°至42°角反射
再度折射
以彩虹的面目回到空气
分明产生入水或出水的大音
明月山的水滴是最伟大的魔法师
多年以前造出的那顶彩虹云帐
其实不是为了完成云姑的一次沐浴
而是为了今天我来明月山吟哦一首诗



在栖隐寺看一朵花开

徐霞客接引
韩愈看葛洪炼丹
朱熹与黄庭坚论道
范成大陪辛弃疾把栏杆拍遍
在栖隐寺
看一朵花开
不是两朵
也不是三朵
陈蕃为徐孺子专设的床榻等花开就放下来
慧寂对的那碗茶
印出明月心



请你收好天工开物上空的雪

不一定是一句台词在唇边翻滚得火烫的农人
不一定是模拟了一场雪仗的娃子
等待一场雪
请注意染绿梯田的麦子
她们的腰身刚刚高出脚踝
檐下靠墙根歇了一冬的铁犁
装作没有在意念中将脊背拉成一张弓
他们目光锃亮
梦中反刍秋意的牡牛
喊出春天的呓语
一场大雪趁众生皆梦的子夜降临天工开物上空
太平山的梅花昂起去年就昂起过的脸庞
她分辨不清照亮明月山的是嫦娥还是雪光
弥天大雪在将一切高差、色差弥合之前
慢动作拆解



看画看不出声音的看画者是无辜的
 
看画看不出声音的看画者是无辜的
他们应该无条件地被画辜负
看画只看出小河淌水声的看画者是无辜的
他们应该无条件地被眼睛辜负
我是听见了河滩上石头在松动的
风摆红叶
连同红叶勾连的树枝和定力不够的树干
雾有流动声
山有混响
它们收纳画面上所有声响
释放进听画者的皮囊



情诗或有故事的树

这是一首情诗或有故事的树
锯口齐整
被涂上纯色
纯红
纯柠檬黄
纯橙黄
纯蓝
纯的小抒情
每根枝条都弯成思念的形状
或者刚刚抿好的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