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呢喃（组诗）
陈克锋

一根牛绳

从小到大
都服服帖帖地跟着父亲
闲时吃草
春耕了，会被父亲多喂
几片黄豆饼

一年生下一个孩子
母亲
想想就流泪

最后一次走出汪家庄
它已经很老了
但还是坚信不疑地跟着父亲

现在，那根让母亲流了好久眼泪的绳子
牵着我


燕子窝

新房担心燕子，找不到去年的旧屋檐
母亲也担心，像担心我们
这些飞走的孩子找不到家

燕子认好人，不变心
去年的两只回来了
绕着院子零落的瓦片和石头，绕着灶台猪圈
飞呀飞
看到了母亲才确信，它们找对了

高大的屋檐下
南国回归的燕子，参照母亲的簸箕
设计了袖珍版的家
嘴宽，尾圆，朴实，厚道，像母亲

这是汪家庄独一无二的专利
这是喜出望外的春天里
爱的高海拔

父亲看了想笑，母亲也禁不住抿嘴
他们抑制内心的欢欣，不让笑声
吓着一窝呢喃
和心生的，嫩黄色的
小得意


春天的小蜜蜂

那年春天，我刚出生
父亲在工作的砖厂养了十二只鸡
“养大了，过年，我们就杀一只”

母亲盼了一年。年底，父亲
把鸡全卖了，一只也没舍得留
十二只鸡像十二张月历
被时光的手撕没了

庚子年，母亲谈起狠心的父亲和揪心的春天
神情和内心，却是幸福的，知足的

那一刻，阳光透过云层
正好撒在她和孙子牛牛的脸上
流浪狗米米，睡梦中发出，轻微犬吠

让母亲恨了大半辈子的
还有一台承诺中的缝纫机，品牌叫做“小蜜蜂”
我们每次提及这个话题，春天就来了

一群蜜蜂，在槐花的清香中，蠕动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陈克锋，1976年2月出生，山东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文学作品散见《北京文学》《诗探索》《星星》《青年文学》《芳草》《鸭绿江》《天津文学》《广西文学》等刊物。多次入选年度诗歌选，获得全国诗歌大赛金奖若干次。出版专著六部，其中诗集《母亲的北京城》《父亲的汪家庄》《俺的北漂史》构成“北漂三部曲”个人诗歌写作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