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

一路向北，有细雨相陪
歌声跑风漏气，凑合填满旅途孤寂
暮色愈沉
草原把辽阔收缩为一盏轻灯
潮气汹涌。弥补起夜色无法填充的空隙
导航一次次提示掉头
司机迟疑着，陌生的道路仿佛竖起荆棘
我们就是黑暗中扑火的虫
一次又一次
把希望交给漫漫长夜

                      遥远的乌兰布统

距离那么远。我要坐车一寸一寸来靠近
大片秋草被次第打包
草原些微发黄，草原起伏不定，草原有说不出来的空
我的弟弟在放马，可我永远找不到

叹一口轻气，躺下来
此时惟愿自己是一棵忘了喜乐的芨芨草
以最低的姿态
贴近思念成疾的大草原

              在山海关，闺女拍到一只小松鼠

山海关城门口，抖搂着不同纱巾的大妈
梦想拍出些许陈圆圆的风姿
隘口敞开，商铺密集
各式各样的商品与故事一起被打包贩卖
一个覆盖另一个，一个淹没另一个
塞外风忍不住几声呵欠
城门下，一只小松鼠不慌不忙穿过马路
去树下啃半块苹果
旁边，天下第一关高高耸立
而它只专注于苹果

这近乎于直白的隐喻
让我也跟着，抖了抖手里的纱巾

                   大巴车里进来的是蜜蜂还马蜂

坐车的人大声吼——“闹死它，闹死
它……”
没人在意张皇失措的小生命
是否携带危险
没人在意，透明的小翅膀有说不出的美丽
夸张的呼叫有点变形。所有杀意来自一次偶然
来自一次毫无目的的孤寂之旅

蜜蜂或者马蜂
误以为人间到处都是花朵
误以为，不同物种之间早已消除了仇恨藩篱

                        白桦林深处

白菇肥硕，牛在吃草，黄树叶点燃秋天
我们坐在草地上
把孤寂的背影送给白桦林
天空蓝得不像话
几缕白云怎么能够收藏过多的心思与忧伤
我们絮絮叨叨说着生活
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
早忘了
草原太辽阔。不适合盛放矫情与狂欢
更不适合把目光聚焦于哪一棵草

                     夜宿东戴河

小渔村的夜过分安静
月光下，草木与村子有朦胧之美
海滩还是那片海滩，房子还是那些房子
没有游客的海滨浴场写满空旷
海鲜已经上桌。客人冷清

“——水管里流出的铁锈，像沙子”

空寂太久的农家乐，空寂太久的旅游点
为买一瓶纯净水
我敲了3家小卖部的门

                      塞罕坝的牛肉干

我家没养过牛。一头大黑骡拉车架辕好多年
老了，还给生产队

青草地、白桦林、鸟不吃的苦山丁
一群牛在草地上吃草
转来转去。转不出塞罕坝

导游开玩笑，说他们穷的只剩下牛。几十头，几百头
我啃一口手里的牛肉干，香

                  天边有颗长庚星

我望着你。距离那么远，晚霞那么美
你的孤独轰然击穿我
我愿意放弃晚霞致命的诱惑
在这余辉将要熄灭的时刻认领你
给你苍茫无边的大草原，给你最后一朵返魂草

生命一点一点来汇聚，又一点一点都流失
灾难，伤痛，死亡……猝不及防就来临
我的温柔越来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