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树垸纪事

1.欺骗

父亲请隔壁小谷帮他买一个剃须刀
小谷把剃须刀给父亲，说促销降价
接过六十二块钱，小谷感觉到
心还是颤了一家伙

中午在饭桌上说起，老婆骂：
“苕货！宁伯多不容易，你还要！”
小谷为难：三百多，只要了六十二
不要，又怕老头儿不要剃须刀
十岁的儿子，眼神被盘里的青菜缠住了

小谷的儿子来还《红楼梦》
“宁爷爷，书里夹着一百块钱，给”
看着那个小背影，父亲笑出了老泪
母亲走后，他再也没有摸过这本《红楼梦》
二十年了，他记得给母亲办后事时
一百的票子是绿色的，没有这么红



2.苏格兰黑山羊

第一个人说，苏格兰山羊是黑色的
第二个人说，苏格兰有一部分山羊是黑色的
第三个人说，此时此刻我们看见的苏格兰山羊的一部分是黑色的
我说，到了苏格兰我只买糖果，不看山羊

檀树垸没有苏格兰黑山羊
感谢父亲给我讲的这个故事
感谢偏心眼，跟着护卫了我这么久


3.天下的水都是循环的

坐在南渡江边，就看见老家门口堰的水
还有喝水的牛和坐在水面晃腿的土坯房
坐在大海边，就看见大瓦缸里的水
大姐舀水淘米，二姐汲水洗菜，三姐蘸水梳头
一个少年，牛一样在咕嘟咕嘟喝蜂蜜水

天下的水都是循环的，从北到南，由西至东
时间也是循环的，从清晨到黄昏，由黑夜至黎明
返向行走，一程中年，一程青年，一程少年
再往前走，就能坐回母亲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