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地里的庄稼熟了
你不能来地里看看了
地里埋着父亲，留下一座坟
像个窝窝头，那是
留给你和七个孩子的
怕我们饿着，放大了无数倍

你若看了，往昔
就会升腾为暮秋的云烟
那些收庄稼的人来了又去了
有人会迷失在原野，像
种子一样埋进泥土，不能发芽

父亲也不能发芽
母亲用泪水浇灌了五十年
半个世纪了，坟前只开出一朵苦菜花
母亲，这是您唯一的信物
代替你守在此处

八十多岁了，您的目光
开始生锈，您的记忆开始模糊
所谓人间，只剩下我们
仿若青草，被你吹着
您像古老的春风，脚步那么慢
依然吹着，用剧烈的咳喘

母亲，您也将吹向原野
并消失在原野的尽头
但是现在，你只恋这个村庄
像钉在院子里的钉子，生锈了
依然把我们挂在上面

母亲，我们一定要变得轻轻的
像蒲公英那样，像那片云
压弯了你的腰，不能再压弯
你的呼吸了，从地里陆续回家的庄稼
要放在门口的平坦之处

大地托举着庄稼，你的牵挂托举着我们
我们将天地倒过来，托举着这一切
主要因为您，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