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写的散文诗

1，清明帖

爸爸，我要告诉你
清明节不能放鞭了
喜爱热闹的你
我们只能多烧一些纸钱

爸爸，我不能许更多愿了
像小时候那样
每一个愿望都让我实现
这人间，没什么让我不满足的
除了你不能在生命里重现

我和哥哥，姐姐，弟弟，
以及你的侄子，外甥
不再相约一起给你上坟
我们年龄越来越大，懂得了
轮流去看望，这份念想就会越绵长

甚至，爸爸，请你原谅
我们下跪时心里少了哀伤
十八年了，舅舅，舅妈，姨爹，姨妈
都走了，那边的亲戚越来越多
这边的亲人越来越少
好像从一个村庄搬到另一个村庄

好在年年清明都会下雨
雨水流进土里，那是我们在和你交流
好在年年清明都有鲜花开放
鲜花从土里生长，那是你们在和我说话

每一个亡魂都要承受清明的雨滴
每一个亲人都要收到一束遥寄的花瓣
爸爸，你看
清明繁花似锦
清明落雨纷纷

2,药  引


并不是由它，引出病来
但一定由它，引出了药
就像，父亲的嘶哑，引出了咳嗽
咳嗽引出了儿女的泪

“放我下来，我来自土”
当父亲从哥哥身上
挣扎着下来，就像当归
引出了思乡，黄连
引出了乡思的苦

只要少量的野花
就能治愈大地的病
一群儿女，治愈了爸爸余生
全部的疼

又是一年秋天，天空深蓝
下面飘荡着薄薄的云雾
我们由一条灰白的大路
引出怀乡病，而落入大荒的父亲啊
是我们的本草纲目


3,轮回


爸爸要转世了，阴阳先生说
十五年后，往西南方向走30里
会遇见一个新的生命
作为天机，他不言说，到底是莲荷
稗子，还是瘦柏

又一年寒食烟火，兄弟三人和姐姐
备着包袱，清酒，和供果
从老屋出发，去找父亲
这一次
我们对故乡风物保持足够的警惕
担心哪一颗植物
突然用父亲的声音
喊出我们的小名

4.父亲的自行车

父亲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那时离他去世还有七年
他驮着猪崽子去换了粮食
推开家门也带回
粮食一样金灿灿的阳光

那些回忆闪烁逝去的光辉
照耀我们上学路上
下坡时他把铃铛转的叮当响
白色发黄的衬衣吹拂我脸庞
上坡时他沿着之字路蛇形前进
那时山风还在林间穿行
吹来松树的清香和
越来越浓烈的汗味

那时我并不知道爸爸只剩下了七年
如果知道，我会更像个儿子，
陪他走过故乡的小山林
七年后我再没能从后座跳下来
我一直侧坐在车架上，松风乍起
吹尽了我们一生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