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之前

在拉好家门的插销之前
我已给院子里那些正在捉食虫子的小鸡小鸭
留足了一天的粮食
扫干净的屋檐，农具依次排开
从锄头到犁铧，从蓑衣到镰刀
在铁与木的组合里，泛着岁月的苍凉

出门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就是折回身来，扶着紧闭的大门不停的摇动
看反扣的门闩
是不是趁主人不
在家的时候
突然松动
我怕院子里的那些淘气的鸡鸭
翻出栅栏，从门闩松动的地方
挤进屋子，打乱了日子的庸常

                我最先经过的这片稻田

我最先经过的这片稻田
水刚小满，秧苗泛青
芒种的脚步还沾染着泥浆的温暖
满野的蛙声，由远及近
从河湾弥漫而上的大雾，遮住了村口那棵苦楝树
最先牵出村子的那头老牛
跪下前蹄，俯下身子吃着田埂下面的草

多么恬淡的景象：鸟声藏于季节的深处
一只找妈妈的小青蛙，摇头晃脑的一蹬腿
秧苗上的露珠里，就滑过一道淡青色的弧线
后来蛙声一阵鼓噪，此起彼伏
刚刚小满的水，就涨了一巴掌
哗哗地流出那道平开的水渠

                    路过小镇

远远看到有补胎和汽车修理的牌子
还有一堆报废的轮胎，在屋子边上有序的码着
像极了母亲在一个冬天
整理的柴禾，码在檐下
等待 一场大雪的到来

卖早餐的小店，豆浆和油条冒着热气
有人抹着嘴安静的走开，有人
拉着嗓门打着招呼
主人的二维码上，报着收款的数字
像一匹发动机强大的动力，提振着小镇慵懒的早晨

门口的三轮车上，青菜还滴着露水
脉络清晰的叶子，乡愁渐趋模糊
只有两条交错伸延的筋路，一去一来
像极了远方
和归途

                       在经济开发区

搅拌机不停的转动，一个满身水泥灰的女人
手拉闸刀，机械地掌握着这台笨重的钢铁
转动和停歇的命运
一个项目中心的塔吊，缓缓的往上升着
不慌不忙的样子，像一个人正慢慢的走过中年

在经济开发区，我们不要谈论庄稼
甚至连一棵草，也绝对没有机会进入议题
现在我们谈论钢铁，或者谈论
怎样将优惠政策，和水泥砂浆融合
再在一块荒芜的地上，种上一个项目
或者一大排一大排的机器

搅拌机还在不停的转动，满身水泥灰的女人
被脚下泥土里的砂砾，割破脚掌
殷红的血浸出来，像山野里独自开放的花朵
隐忍而坚强，她急忙拉下闸刀
整个工地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突然陷入无边的寂静，心里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