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景
 
靠近窗户，离散漫的微风近一些
玫瑰花悬空于稀疏的栅栏
与藤蔓缠绕。这些寻常的植物
始终保持四季的轮回
叶子敏感的内心
已挣脱盆景里葳蕤的枝条
 
我欣赏窗户映衬的画景
交织各种色彩，如低垂的云朵
把时光停在自己的手上
捉去慵懒的虫子
 
脱下一件薄薄的外衣
挂在窗台的边缘
如果有细雨不慎落入衣袋
那一定是幸运的星星
找好了位置，与我们坐在一起
 
在溪涧
 
只有夏天，我才能够纵身溪涧
让赤祼的心房亲近浪花
我拔开水体柔软的联系
把含蓄的暗示引向出口
仿佛时光回到了肌肤的表面
如撑过头顶的遮阳伞
把静止的倒影压在身下
 
溪边的鸢尾花
似乎没有信赖的爱情
顶着阳光的叶子，与微风并肩走动
石头的寂寞在水一方
与人生相似的经历，随遇而安
 
水珠悄然脱落
在臂膀忽略了哭泣的过程
我擦去溪水的泪点
上岸穿衣
鸢尾花依旧在痴迷中，等待故人
 
在夜中擦亮火柴
 
这一身的疲惫如虫子
啮噬末眠的暗夜
或许一杯水，能够抵达晨曦
像瓶子一样的船
从容划过内心涌动的波澜
 
低垂的雷电擦亮火柴
在墨黑的纸上映照自己
一束光亮，穿透饥渴的窗户
从寂寞的角落延伸到屋顶
 
我摔碎桌上的瓶子
把刺耳的声音推向雨幕
听屋子里瞬间的寂静
就像一个人反复扒弄吸管
与沉浮的命运作对
 
水边
 
在水边，躲开炙热的照耀
一块隆起的石头，把光影压实
如竹林深处的蝉鸣
听见身体不断开裂的声音
 
我浇水洗濯脚踝
用竹竿移动水底缓慢的云朵
一个人，总想覆手为雨
把太阳滚烫的脸遮住
 
所有堆积的清凉，都在山谷的风口
夏天竭力挽留每一颗雨点
像鸟儿掉下的羽毛
从竹林，饥渴的方阵飘过
 
小蛾虫在飞
 
一只小蛾虫在眼前飞
它悬浮于视线，不曾远离
像一次陌生的闯入
在傍晚的夕光下旁若无人
 
银杏树伸出了飞翔的枝条
往外是一片朦胧
雾气挡住了真实的山峦
变幻莫测的心绪在无助漂浮
如蛾虫羽翼的穿透
 
微风的细语落满了枝叶
仿佛等待一个回应
透明的雨丝开始垂下
小蛾虫飞过头顶，如思想的逃离
 
村庄的影子
 
乡情是村庄的影子，是一株皂角树
搀扶古旧的石阶
把童年的清风吹在脸上
 
鸟巢已经搬过几次家
最后一次，老屋的瓦顶塌漏了
那是离开很久才留下的沧桑
堂屋的孤独
一直生活在遗忘的偏房
 
剥开青豆的外壳，等待灶火煮熟
这是厨房黝黑的印记
从菜地慢慢长高的藤蔓
始终高不过篱笆的往事
像一串纠结的叶子，悬于心头
 
在山中
 
越过树冠，目光落入山下的村庄
树木都呈纵向站立
仿佛一种趋势，慢慢向我靠拢
几片树叶擦着微风的耳垂
离我苍白的脸很近
 
我躲在山中，逃避思想的饥饿
以泉溪的名义修身
从石头上漫过的时光轻柔似水
逐渐蚕食空洞的意念
山野装满了肌体富含的养分
我渴望成为一株草
站稳根部，让水珠弯身
 
路过冬天的人们还在挑选梅花
 
反复博弈之后，雪掩面而退
从屋面、山岭和寒风抖动的衣袍
留下散兵游勇，被阳光驱赶
如鸟儿挣扎的羽毛，逃离房前的树枝
 
路过冬天的人们，还在挑选梅花
把怀念的雪装进瓶子
给春天开门让路。溪水开始流动
像阔别多年的水草
唤醒一尾鱼，把花叶穿在身上
 
雪让空洞产生联想
一片云絮装满篮子，在捉摸不透的空白
等待时机
 
盐边，阳光山水的隐喻
 
在盐边，可以弹奏阳光的七彩风琴
让日子停留在每一枝花叶上
可以用三江的微澜与山峦对话
在二滩水库追踪飞翔的鸟儿
平衡人生不同的际遇
 
而故乡还在身后驱赶羊群
黄土地被风沙挟裹着，失血的脸上
装满沟壑和苍凉
一碗水是天，落在生命饥渴的屋顶
 
历史的沧桑，远离盐边的笮道
阳光已经回归果园
被照耀的脐橙、枇杷和桑椹反衬碧绿的枝条
与我们迟来的云朵擦肩
像一场太阳雨，洗浴黄土的伤口
 
所有的事物，包括向往的山水
都在眺望百灵山的高度
到缤纷花海静心修行一次自我
不管微风能不能吹散雾霭
时间的草叶，总会长满跑马坪的蹄印
仿佛一粒种子等待萌芽
如我寂寞的故乡
 
姜家大院
 
七星抱月呈现一种气度
天井落下的细雨
被石板嵌进历史的凹槽
有清风穿过龙门
听见楼雕、浮雕窃窃私语
 
姜家就住在竹篾包装的条茶上
从明清一直走到民国
大相岭响起马帮的铃声
雾岚缥缈，如茶壶冒出的热气
 
面对一片空荡趁虚而入
与移动的蚂蚁
在柱墩上寻觅遗落的时光
檩条在高处孤独看守
有瓦片偶尔滑动，如故人的回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