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本
短命的海棠提议火棘留在咸嘉湖参加蛐蛐的婚礼,
车轴草比剃着光头的银杏热情。
我和几个陌生的影子
凑成一桌,
月光从上到下把你涂成黑色,
有人从一串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中摸到两片叶子,扇形。
2020/3/31
然而
然而野蔷薇与刺泡花互不相识,
然而一池塘的安静
被几只水鸭赶进了昨天。
然而,思绪仍像黄泥巴地上的雨水缓缓
泻入两个木桶般的眼眶,
今夜满屋子土腥味然而天已透亮,
像澄清之后的桶底,
洗脸嗽口烧茶日复一日,
火塘依旧。
然而火塘里的火变着戏法,
笑,你看火在笑,
或用浓烟教会本地人开骂,你蠢啊蠢得冒烟。
然而惊雷过后枯叶比灰烬的肥力更足,
罢园辣辣让某些日子变得珍贵,
然而您不在,母亲,
那个刺泡花开在细雨中像您拨弄着的柴火,
从容,专注,
然而乌桕刚长出的叶片揉红我的眼角。
2020/3/28
幸存者
数不清有多少滴雨撞死在窗玻璃上面。
它们央求借用我两只耳朵,
改装成临时的翅膀,
为着把这种无奈理解成慷慨并表示
感谢,它们会绕着那个被某只手撑住的脑袋
飞行,最初是蝴蝶,
飞到最后都变成了马蜂。
谢谢你们。现在请允许我以幸存者的名义,
宣布:雨滴,突然
闪现的爱情和一种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疼痛,
都没有尸体而且排除他杀。
2020/3/10
最低限度
少躲在更少的地方等到我,
用更冷原谅冷,
用更小阻力向你靠近。
没有一个词会迫于另一个词的挤压,
放弃反击,它们说:
宁愿砍掉双臂换一口呼吸。
我仍在隔离之中,
但不再轻慢每一个将死之词,
它们,
自愿捐出遗体,肾脏,或者角膜。
2020/3/7
重组
让口罩亲吻口罩,
盲音代替哨音,
每一条呼啸而过的街道都是刚刚撕开的封条。
逆行的人剪下长发或者剃着光头,
像白细胞扑向一场
炎症风暴,
被卷走的人在平静中说出,
爱是艰难中一口呼息,
哪怕插着导管,循环在来世。
一面铜锣代替你的心脏,
在凉台上博动,跳荡,
湍急的声音细小,
如同泪水沿着鼻之两翼,
汇入晴川。
死,精确到随手甩出的某颗石头,
波纹四散,涌向被暂时征用的
同一个鼻孔,
真相不是从数据到恐惧,
到遗忘,
而是全部,又一同返回躲在隔壁,
偷听死神讲课:禁止把幽默染成白色。
2020/2/14
咸嘉湖志
一个穿着婚纱的白色女子眨眼间
把不同男人的目光拼成一面
完整的镜子。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把她背后的
咸嘉湖当成一块碎片嵌入
各自独处的时间。某日,其中一人,
绕湖一圈后突然长出一对硕大
耳垂。朋友们脸上的笑容
像微风从湖面经过,仿佛都够自成一章。
如今取代檀木书签的
是一枚银杏叶,
再次翻到这儿,湖水已变得金黄。
2020/4/1
每天一小时
今天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但天还是黑了。
下雨天适合把纷纷两个字
放进研钵,
一个喷嚏之后成为麓谷的知己。
最适合于假装的是石头,
什么时候眨眨眼睛就睡着了什么时候就是大师,
闭着眼睛一小时不晃动有资格
带一朵白琼回家,
别老想着石头死了能不能变成浪花。
去年从太平洋捡回来的小石头有七种颜色,
出关抽查刚好耽误一小时,
等到把当时的慌乱昏暗和一阵腥味
归结于没想到石头,
我就从中跳了出来,一把逮住那个瞬间。
2020/4/3
尽头
我一度把早晨给弄丢了,
过了好多年
才把它找回来,它骄傲地看着我,不说话,
沉默是一块硬骨头。
到今天打止,没有任何一场大雾
把这块骨头,
从众鸟的鸣叫声中夺走,
目光在这时候,像鼓涨的溪水,
不被自己的清冽所惑。
然而尽头,仍然是某个早晨,
它在老地方等着你,
从一场细雨中经过像刚长出的一树樟叶。
2020/4/7 致宏声
鼓,引申
鼓。打鼓。
在心里。有人溜向偷偷的这座矿山,
挖出大把闪光之物,
抓在手心里的汗水每一颗都叫做偷着乐,
塞进裤蔸里的又从毛孔里
逃了出来,哦哦,一双金黄的滚烫的目光如何
深入九月的咸嘉湖随之化作凉风?
放下鼓槌,脚步声
清亮亮的,
环绕着你的日子安静得像一面大鼓。
那么,是谁偷走了它,
将一个整晚震碎,
你呀不得不把枕头从嗡嗡声里面抱出来让它
独自挥舞着拳头,而我,
遗落在客厅像那根鼓槌成了一个摆设。
去敲敲那个木头脑壳,
来年,你的睡姿比麓山脚下的草地更有诱惑力,
醒来睫毛异常勤奋,
它们眨个不停,叶片与叶片之间声音怎么变了颜色?
好吧,不如把此刻交给绿皮鼓。
2020/4/10
这次没拍照是因为忘了
对岸,两个人没完没了说到空虚共同
度过一个充实的下午。
石楠花把属于它们的时光一一敞开,
谈论素菜多过谈论特朗普的哥们脱发严重,
我喜欢麻石一有空就坐在上面
所以遗憾更少。
河水用本地话打过招呼之后就跑掉了,
源头被草莓加工成那时候,
那时候你我赤裸着在河边嬉戏,
没想到三十年后笑声在这儿仍可以还原成河水。
2020/4/12
之字形
没有伴当的夜里从湖堤上经过海桐的香味
把两只脚变成两只桨沿之字形
轻松划动。
突然想起多年前无意中碰到你柔软且结实的乳房,
有柚子花的浓洌。现在,
倒映在湖水中的光影呈波浪形进入四月,
爱情像割草机从坡地上经过
散发出一种固定的气味。遥远的夜晚与床头
感应灯促成明天去植物园,
踮起脚尖看潜伏在阔叶深处的鸣叫,
是否冒着绿色气泡,
往返估计三小时那就早点睡吧,
刚躺下去脸部微微发烫,可双手握成空拳啥都没有触及。
2020/4/16
现场
冷汗未能溶解昨天下午骤然而来的
一阵恐慌,以及凌晨三点之后绵延起伏的雷声,
摸黑起来撞到一个影子
——绝望。绝望不是自杀,
这是活到现在唯一能被我证明的一个事实,
而且没有一条理由从这儿活着出去。
我浓烟滚滚爱过她,
不想被清扫,
或者替换,若无其事。
我愿意零乱的呆在某个现场,
每年在桅子花盛开时,
彻夜开着窗户,用鼻孔与这个世界重新联系上。
2020/4/21
新长出的络腮胡令房子密不透风
魔鬼被点横竖撇弯钩组装好以后,
白胡子不见了。
我的世界被各种版本塞满,十平方左右,
它们从未抱怨过我脑袋
太小,以至于无法腾出一个角落,
迎接你的到来。事实上你早已潜入
某张发黄的书页,
或一行被铁链锁住的诗行之中。
那么,放她出来吧。
她不担心你,从你身上找不出被侍者赞叹过的
左顾右盼的眼神,
你与别人的唾液无关,没有例外。
2020/4/22
浩瀚
幕墙玻璃像湖水倒映着对面的公寓钟楼,
我边走边甩开双手,
像一只野鸭扑腾翅膀在湖面上划行。
然后停下来目光转向林荫道,
一片老樟树叶飘落,
转身,跃向树下那条石凳。
头顶上每片新叶都在忙着与另一片频频击掌,
欢迎你一个猛子扎进无边的
葱绿之中,完成一场与浩瀚的临时约会。
2020/4/26
鼓声不会变成爆米花尘埃也是
两本画册压在一架肯尼亚手鼓之上,
它们都是赠品,
加上一个完整的空格构成一档无任何干扰的世界。
上面那册全是排球沙滩大长腿,
另外半册是击鼓的手法,
目光从文字上面经过不会产生电流,
可目光与目光一触即有
爆米花味道。
那个时刻溅出来的鼓点,都已化作尘埃,
薄薄的一层。一次次击退你的双手。
202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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