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湾的人姓中
河水也有走累的时候。一百年前
祖先们在这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中间停泊渔船
那些篙草、苲草、灯笼泡草也停止摆动
炊烟袅袅地升起来,一代代人
瓜瓞延绵,繁衍生息
中湾,于是成了远近闻名的地理标志
——只是上述说法,中湾人未必认同
中湾的人说,中湾人都姓中
中,是中规中矩的中
不偏不倚的中
是中国人的中
这是当年中湾先辈人歃血为盟
立下来的祖训
◎ 我那遥远的内荆河
一行白鹭从村庄的上空升起来
它们缓缓地扇动翅膀的样子,似一只只风筝
而我知道,捏着线毂放飞它们的
一定是我那遥远的内荆河
那时候,大货船从汉口满载而归
母亲在菜园里荷锄而立
听汽笛声在村庄上空飘出老远
内荆河水终日不知停歇,一路撒欢
如同我们简单快乐的童年
对岸有红衣少女的捣衣声,可望不可及
让我常常站在河边发呆
夜里,下丝网的渔船敲梆声清脆入耳
惊飞灌木丛里几只宿鸟的好梦
那时候,我们沿着河岸散步
路上有鸡鸣犬吠,农舍门前有篱笆虚设
大雁人字形的飞过头顶
宁静,自然
一切仿佛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后来,内荆河成了一个背井离乡的游子
当节制闸层层打劫过往的鱼虾和流水
两岸村庄便黯然失色,纷纷逃离
现在,那行白鹭还在村庄上空停留
它们年年冬去春回。像村庄人年年进城
又在春节时返回乡村
让我凭添几许感伤,又生几许安慰
◎ 雨后
雨后,栀子花又冒出了头
地里的马绊根、九斤兜们纷纷返青
那些能叫出名字的,与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都是我熟悉又陌生的乡亲
兰色的叫小兰,杂色的叫小花
每一株花草,都能对应上村庄人的名字
在江汉平原上,这些卑微的生命
年复一年接受风雨的碾压
又在泥土的滋养下,顽强挺身
让我想起卑微,而又不甘于贫穷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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