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边，隐隐的
听见了一阵久违的
几乎绝迹，却又十分
熟悉的敲打声
这是棒击衣物的声音
多么的亲切、可辨
就像母亲曾经的节奏
又那样的悠远、空灵
仿佛来自洪荒的溪河边

乍然想起，古时候
用麻布制成的衣物
又粗又硬，又厚又沉
清洗时需要捶打排污
衣服穿久了，会变硬
要捣击致软穿着才舒适
个中情形，有诗为证——
长安一片月
万户捣衣声
千百年来，捶捣之声
连同布衣悲惨的呼号
一直延宕在乡野水泽
最后，都泣血成景
嵌入了浩汤的历史烟云里

曾几何时，不知是谁
将平民唤作了布衣
也许，因为麻制布衣
都穿在了平民的身上
古代中国，一直都是
盛产丝绸的泱泱国度
但都被强行地披上了
王公贵族的腐肉皮囊
于是，便有了平民的
无数揭竿而起，才有了
布衣赫然的前世与今生

捣衣习俗，早无影踪
不知湮灭在了哪朝哪代
也许是科技进步的缘故
捣衣显得多余或不合时宜
如今的时代，绫罗绸缎
早已穿上了寻常百姓之身
非但不用捣，连捶洗的习惯
也被洗衣机碾得粉碎
原始的捶洗，作为布衣
命运的烙印也许有迹可循
——或在民风淳朴的山寨    
       或在民俗遗风的走廊
但那是一种情愫、一种情怀
可以想象，那场景一定是
欢畅的、愉悦的、幸福的

哦，我突然明白了
眼前这美好一幕的缘由
兴许，不是因为家里
缺少洗衣器具，也不是
因为衣物太粗太硬
我曾问过一位老奶奶
她说，洗衣机虽好
但不如捶洗节水节电
还安全环保强筋骨呢
我想，现代人捶洗的
不仅是可捶洗的花衣
还有感恩、期待和向往

我，轻轻的从那个
蹲在河边捶洗的模糊的
身影旁走过，没有问候
没有惊扰，只在心里
送上了陌生但虔诚的祝福
兴许，捶洗的声音
还会响彻未来的天空
我突然有了穿越的感觉
仿佛从旷古回到了现实
身上曾经需要捣搥的布衣
也穿成了无需捶洗的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