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想家的时候

就想起母亲苍老的皱纹

于是就想起她沧桑的历史

这时候颤抖的灵魂就会溢出血

女人的命真苦



母亲是割麦的能手

几把镰刀

几十年来被磨得精光

至今还舍不得扔掉

一一珍藏



母亲的衣服补了又补

不愿意穿新衣服

有时我买件孝敬她

她嗔怨得直跺脚



而母亲对我的关怀备至

每当我回家

老人家总是问寒问暖

把我当没长大的孩子看待

每一品尝母亲沏的糖茶

泪就常止不住簌簌落下



母亲也爱流泪

破旧的房屋堆在老人家的心上

几个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她的心肠

生活的窘迫压得她抬不起头

但不管多重的负担

却都能支撑

伴着凄风苦雨

逆来顺受

无惧无悔地默默抗争……



哭母亲


        母亲生于1932年8月26日，逝于2021年7月29日，享年90岁。母亲一生含辛茹苦，逆来顺受，而又非常勤劳坚强，为我兄妹几个操碎了心。在我早年的印象当中，对母亲最深刻的记忆有三件事：一是她拉着架子车去山南卖瓜，二是㧟着鸡蛋篮翻山卖鸡蛋，三是她常常一边做饭一边抹眼泪。每当想起这些情景，就会使我泪流满面，这也激励我发誓未来一定要拯救家庭走出苦难。为此我特意用朴素而真挚的语言为母亲写了首送别诗，以示我生离死别的悲痛之情和刻骨铭心的怀念。

                                                                             ——题记  



90岁的母亲被病床上的阴风愈吹愈远

喝口水都呕吐的艰难弄湿我的脸颊

母亲拉架子车卖瓜的身影卷起阵阵心酸

㧟鸡蛋篮翻山卖鸡蛋的记忆如针乱扎



四五个孩子压得您的日子直不起腰

为救整个家二哥在窑上出事摧垮您的精神

坚强的您开始用瘦弱的肩膀挑起家庭的依靠

我却常见您一面做饭一面抹去眼角的泪痕



我渐渐长大能替您分担满腹的伤痛

您时刻操碎了我的学业和前途

您的孙子是在您的拉扯下才有童年的笑声

天地感动您一生任劳任怨的辛苦



我远别家乡赴京创业您一步步送我到村外

我记得您凌乱的白发和蹒跚的身子

我擦擦泪从此踏上闯荡天涯的奋斗往来

您如太阳的母爱是照亮我理想的恩赐



20年的分分离离种下的母子之情比海深广

我接您到京安享晚年致以迟到的孝敬

天降的疫情又使我送您回到久别的家乡

如今不吃不喝的突然令孩子心疼



几个孩子轮流到医院护理

医生和护士也非常热情温馨

针管扎了左臂扎右臂

您害怕得像小孩一样揪心



十几日过去您依然没有进食进水

医生让换个环境回家用小米粥浆养

我天大的担心正在凝成热泪

恐怕这次您真的要和孩子天各一方



您在世我最后喊您一声娘

为您修修长长的指甲

再最后看看您劬劳一生的脸庞

为您理理苍苍的白发



娘啊娘您如苍老的鸟飞向夕山

我愿陪您再飞一程

我不想您走得那么孤单

我愿伺候您的一生



您与孩子恋恋不舍地合上诀别的眼光

再也不能为孩子操心看不到美好的世界

但您卑微而吃苦的一辈子会是黑夜的明灯

我将托举您的灵魂走向人杰……


哭二哥


        一九八九年二哥为供应我上学而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去煤窑打工，最终因煤窑塌方而不幸意外遇难。据说出事时，人家都是向外跑而他却是向相反方向跑，也许他真是用年轻的生命来换取贫苦家庭的稳定。记得他去世那年我哭昏过二次，一次正上课时痛不欲声得不省人事，几个人把我抬回到了宿舍。至今虽没多少人知道我这个默默无闻的二哥，但在我心里总会浮起他朴实的身影。不过我从此发誓我将来功成名就一定给他树碑立传，以慰藉他的亡灵！

                                                                     —— 题记



你看着我

坦然而含笑

这是你的遗像吗

不敢相信生活的残酷无情

泪水伴我沉痛的悼念



仲秋

你骑着自行车

带着我迎风而行

为了送我上学

你奔波了一段路程又一段路程

为了瞧我最后一眼

你与客车竞争

消逝 消逝……



谁能想到那竟是诀别

谁能预料你会在矿上惨遭不幸

如今再见你不着

只能伤感你的苦命



你才二十七岁啊

却做了我生活的基石

初中刚毕业就陪伴母亲

顶风沐雨

在田地里默默劳耕

皮肤晒得结实黝黑

农闲之余常骑车去集市上卖菜

起早赶黑

为了一块二块钱过着卑微人生



记得一次放学回家

母亲哭着对我说你二哥去矿上卖菜

因为人太实在总折秤

卖了一天菜才挣了一块六毛钱

回来路上碰着下大雨

骑车摔倒滚了一身泥

到家很晚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

还舍不得花钱饿了一天肚子

我心疼得直掉眼泪

这辈子你二哥太吃苦命不好



就是这样的哥哥啊

支撑着全家的经济命脉

在苦难里煎熬着生命



你知道你没上学成功

就把拯救全家的希望

放在我身上

从不让我去农田干活

把我看作长不大的孩子

时刻让我不离书本

为此你还和父亲产生了矛盾

但依然让我安心读书不停



我在你的激励下胸怀高远

在县城发愤图强

上了三年高中

这三年你一次次地顶风冒雪

给我送衣物送粮食

学费也是你在苦苦支撑



你一次骑车冒着雪花

赶了四五十里路来县城看我

说咱娘因为突然变天怕你冷

让我给你买来一条围巾

顺便再带来一袋粮食

又给你带来十元钱是这月的伙食

看你头发又脏又乱要理理发啊

我默默地点点头

说你先到我寝室歇歇中午一起吃饭

他说不用了路远我还要赶紧回去呢

二哥就这样渐渐消失在我的泪眼朦胧中



我考上了学

虽然没有走上心中院校

但哥哥你却扬眉吐气

直起了腰

挺起了脊梁

笑开了心

以为我从此让全家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

为此你还毫不犹豫地花钱

请全村人看了场电影



为了解救四处欠债的家

为了我求学越来越贵的费用

你再一次挑起重担

不顾众人拦阻说下窑危险

而坚定说不去下窑怎么供应我上学

执意去煤矿谋生

从此以后

你在赤日炎炎下奔波

在秋风瑟瑟中穿行……



而今分别没过几个月

你却仓促地走

据说煤矿塌方

人家都是往外奔可你有意向里跑

丝毫不顾自己的生命



还听大嫂哽咽着说你出事那天

先替大嫂家地里刨了一天红薯

临走还把兜里仅剩的三毛钱塞给小侄儿

说让他买糖吃

你说他是不是有意走的啊



我很震惊

至今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去煤矿

你是在用生命拯救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

临死都还没体验过什么是爱情



就这样荒野里多了一丛孤独的冢

我是冥冥之中无意回家

感觉气氛不对

看到二哥你的灵位

母亲才哭着告诉我实情

说怕影响你学业才隐瞒你

你二哥走了矿上赔了七千多元

一部分还外账一部分留着供应你上学



你要好好感谢你二哥啊

你二哥走也许真是为了这个家呀

老天啊 你睁睁眼睛吧

我咋能承受如此刻骨的沉重

而你其时却已经离开了三天

我再也不能见你一面

哭昏了一次又一次

这辈子欠你一条命



大嫂以前曾开玩笑说

你们兄弟几个就你二哥最帅

你们眼睛小小的

唯独他长着好看有神的双眼皮大眼睛



小时候我还爱听你绘声绘色讲的小故事

还爱听你边舞边唱的印度流浪汉之歌

以及透露你心声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



而你却这样就草草地去了

本来我打算等我上班

用第一个月工资

给你买双你从没穿过的皮鞋

还用我积攒的工资

为你讨个媳妇儿

可这一切都成了永远遗憾的梦

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报答你呀二哥

如若苍天听到我的呼声

我愿用我的一生换回你的苦命



无奈之下

我精心装帧你的遗像

挂在床头

每日瞻仰你的尊容

每当周年之日

我会踽行在你孤苦伶仃的地方

悲痛的泪流了

也是再涌

默默致哀你的不幸



你永远是我的好哥哥

我是守护你陵墓的巍巍青松……



上坟


烟冥冥

风袅袅

乱蛩咽秋草

一堆野蒿几枝鸟

寂寞荒冢老



凄惨惨

悲苍苍

烧三炷清香

一掬泪水纵横淌

往事成沧桑……



追念


抬头望

断鸿擦过斜阳

秋色爬上树万枝

触目一片苍黄



泪千行

孤坟覆满凄凉

可怜朽骨成尘土

天庭传来梵唱……



伤怀


残烟静

落月孤

窗外灯萧疏

栖鸟落寞梧桐树

半世浮萍苦



伤离去

无处问

欲诉共一樽

枕上廿七年多少闷

天涯哭断魂……



最大的乡愁


乡愁走过三十年仍有弥漫的路程

是一个孤影走向另一个孤影

梧桐上的秋月不断呜咽

晨起的大雁飞过高空还是高空



怅望远方横天的千障挡住了思念

泪水催开万朵杜鹃长满路边

那栽下的杨槐树早已在村口枝繁叶茂

坟头的茅草却长了年年又枯了年年



你从深一脚浅一脚的黎明走出风雨

送来长长的围巾温暖我年少寒冷的记忆

一再相送的诀别引来千神万鸟梵唱

我在坟头立下傲世之言照亮你高贵的意外离去



人到中年的远行客为时光老去一再泪洒斜阳

当初的傲世之言还湮没在黑夜遥遥未央

我欲长出凌霄羽千里足驾大山驱海水纵横日月

跪在你的坟前诉说生离死别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