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时候，
靠在父亲的肩膀，
父亲背着我，
艰难地翻爬在，
那座通往镇上的大山。

半山腰上，
我眯着眼睛，
听父亲讲，
公鸡和兔子的故事——
怕死鬼和傻大帽。

靠在父亲的肩膀，
像躺在偷睡的摇篮里一样，
富有节奏的摆动，
舒服极了，
慢慢的我似睡非睡。

嘴巴不停的叨念：
“等我们爬到山顶，
我要摸一下天，
摘一朵好看的云，
挂在我们家的窗户上……”

父亲的肩膀微颤了一下，
忍不住笑出声来：
“咱家娃儿烧坏脑袋啦。”
他反向的手，
摸到了我滚烫的额头，
加快了脚步。
        （二）
长大后，
偷看父亲的肩膀，
宽厚的肩膀上，
泛白如茧子粗糙的皮，
也有破损渗血的时候。

我无法言表，
只会感觉心口隐隐的痛。
偶尔的，
在某一个夜深梦回，
我会感慨。

父亲的肩膀，
承载的何止是家庭重担，
祖辈期待，
还有年少时扛过的枪，
扛过的弹。

我甚至想，
如果父亲在战争中牺牲，
他的名字会刻在纪念碑上，
成为烈士，
成为人民心中永远的英雄。

我莫名的悲伤，
更多的还是骄傲。
可我很不甘心，
如果真是那样，
世间便无我。
         （三）
偶然间，
想起父亲的肩膀，
心里就会下一场雨，
一场飘过四季，
消散在大地的雨。

从电闪雷鸣，
到风平浪静，
一次一次，
冲不淡我对至亲的思念，
冲不断我对回家的期盼。

真的很想回家，
真的无家可回，
又不愿跪在那片黄土地上，
看着满目疮痍，
直到慢慢崩溃。

回首间，
半生已过，
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
那个发着高烧，
还想着要摘云的女孩。

前路漫漫，
荆棘密布也要走，
如果还有难舍的旧梦，
让我再靠一次父亲的肩膀，
感受那久违的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