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些人


一、捡食剩饺子的人

饺子馆里
来了一位衣冠简朴的人

正准备点餐时
却见对面的一对情侣吃完走了
桌上的两个盘子里都剩有饺子

于是，他倒好蘸料
把剩饺子折在一个盘子里
开始津津有味地受用

顾客、服务员、老板
纷纷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他吃完了
走到柜台上的灾区捐款箱前
投进100元钱后
默默地走了

顾客、服务员、老板
纷纷收回异样的目光
向那个远去的背影
久久地举起右手

二、喜欢扒虾的人
 
一桌菜肴丰富多彩
红烧大虾香气逼人

她把一盘大虾转到自己跟前
带上卫生手套开始扒虾

桌上交错着不解的目光
还有交头接耳

凡是美味总不会唾手可得
这虾很难扒
弄得双手油歪歪的
整不好还扎手

她依然继续一只只地扒着
整齐地摆在盘子内

当她扒完最后一只虾
一边转动桌子一边说
大家可以吃虾了

没有不解的目光
来不及交头接耳
人们开始体验美味的唾手可得

她天生就不爱吃虾
但有个毛病
总是喜欢扒虾

三、修理登山台阶的人

 一把锈蚀的铁锹
被沙土磨得铮亮
被坚硬的石头咬出几个豁口

一副瘦弱的臂膀
扛着一级级石阶
扛着登山人的足迹
一步一蹒跚
向山顶移动

下雪了
他背着装满炉灰的玻璃丝袋子
把炉灰均匀地撒在石阶上
使登山的步履不再滑跌

下雨了
他顺着山坡挖出水沟
雨水便潺潺流下

清晨我沿着石阶而上

我看到一个短腿长身矮个子的身影
以阶梯的姿势
躬身在阶梯的末端
又一级石阶开始向山顶爬行

我沿着石阶而上
抬头仰望着山中挺拔的松树
低头欣赏着路边摇曳的小草
还有石阶旁歇息的豁牙子铁锹
和布袄右肩上一朵殷红的花

四、拄拐送外卖的人

仅仅41秒的时间
你就一气呵成登上了七楼

你左手拄着一根铁拐
右手腕上勾着外卖的塑料袋
推开单元门
两步一个脚印
一步两个台阶
攀登右转 右转攀登
丈量着112级台阶的高度

当你把盒饭送到客户的餐桌前
客户望着你额头滚落的汗珠
颤抖的铁拐
感动的要给你小费
而你却微笑着谢绝了

再高的楼也要爬上去
为了爬楼更快
你自制了一根铁拐
一拐一发力
使你的左手虎口磨出大块泛黄的老茧


当年的一场意外
夺去了你年轻的左小腿和爱情
只有一根铁拐和你相依为命
支撑起你行将坍塌的生命
支撑你继续走下去的信心

当初，你不熟悉这座城市的地图
为了弥补送餐迟到的歉意
你给客户赠送了两瓶饮料
才赢得了得客户的原谅和赞赏

后来，你停止送餐
利用一周时间跟着同伴
熟悉每个写字楼
每个小区位置和每条线路

也有憧憬也有梦想
为了能和正常人一样行走奔跑起舞
你唯一的梦想就是
能够安装脚踝能活动的假肢

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
不论是酷暑严寒
不论是泥泞坎坷
不论是早餐还是夜宵
你始终在接单接单
始终在领餐、骑车、爬楼
中午一个小时你就完成了五单送餐任务

残缺的美丽令人欣赏
但我更希望你早日
实现梦想

五、喂食流浪狗的人

西风中
一只临产的流浪狗
拖着疲惫的尾巴
寻觅着产房

她去办公室的途中
依稀听到一种犹如孩子哭闹的声音
寻声望去
在单位景区的一座假山的低凹处
流浪狗蜷缩在水泥地上瑟瑟发抖
饥饿的奶腺已经干涸
六条刚出生的狗宝宝嗷嗷待哺

于是，下班后她便急忙回家
拿来旧衣物铺垫好产床
现包的肉馅饺子冒着热气
暖活了狗妈妈冻僵的奶水
狗宝宝终于吃上了母乳

每次参加聚会、酒宴时
她都会把剩下的饭菜打包
放在家里的冰箱内
让狗狗们顿顿吃上丰富的佳肴
看到狗妈妈小狗争抢吃食的情景
她的眼睛闪烁出母爱的光芒

十一假期也是一顿不拉地给狗狗送饭
即使是外出也要嘱托同事或者朋友送餐
雨天打车晴天骑车
每天都风雨不误

每当她送餐走近时
狗宝宝们都会摇头摆尾
远远地跑出来迎接主人
围绕着在她的身前身后蹦蹦跳跳

每当她离开时
一群虎头虎脑的狗们也会
恋恋不舍地跟在她的身后
相送到单位的大门口

一个月过去了
狗们一个个膘肥体壮
毛发光亮
有两个狗宝宝已被好心人领养
剩下的在快乐健康地成长

爱心不止于照亮人类
善举更应该普渡众生
她说她会一直喂养下去
直到狗们都找到了归宿

 六、穿白作业服的人

 白衣白帽白口罩
掩藏不住你的风采
头顶一个红色的十字
胸怀一颗纯美的心

你是没有翅膀的天使
日夜守望着生命的阴雨响晴
你是和蔼的保姆
时刻关注着病人的喜怒哀乐
你是生命的卫士
时刻坚守着生命之门
你是一缕春风
及时吹散了患者心中的乌云

把病魔驱出体外
把呻吟变成欢唱
还生命以健康
给失望以信心
是你命中注定的追求

打针换药 导尿铺床
器械消毒 导诊释疑
还有量血压 测体温
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

而那几页医嘱
却是你永远读不完的书

急诊室里 手术台上
到处都有你孜孜不倦的身影
灯光下 病床前
到处都有你温润热情的笑容

你以无私的奉献
传承和弘扬着白求恩的精神
让即将枯萎的花朵重新绽放
你用对生命的爱和尊重
实践着南丁格尔的诺言
铺就着绿色的生命通道

如果医院是人道主义的天堂
那您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如果医院是一本救死扶伤的书
那您就是这本书精彩的封面

 七、穿旧军装的人
 
一面小旗帜
在摩托车的后座箱上升起
车轮转动起来
旗帜便在秋风中展开
阳光朗诵着旗上的字:
老兵跑腿

一辆麾托车
奔驰的车轮转圆了朝阳与月色
车辙写进了大街小巷
足迹踏进了千家万户
不管是风天还是雨天
人们都会看到你的身影

一张小小名片
写着有事您说话 办事我跑腿
还有事无巨细的服务内容
送餐、购物、交费、家政、修家用电器等
还有他的姓名:
老兵跑腿

一身柑榄绿
领章帽徽早已退役
而军心却没有退役
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没有退役

生存的手段如此简单而具体
服务的内容如此平凡而琐碎
但我却觉得
他是如此的高大和挺拔

一面旗帜
一辆麾托车
一身柑榄绿
一张名片
构成了这位座城市的一道风景线

八、骑倒骑驴的诗人
 
磨剪子唻抢菜刀​
收电器唻清洗排烟灶
灌煤气唻通下水道

这合辙押韵的吆喝声
余音袅袅
在巷闾间传诵

车上装满的素材
每一件都可以吟成
充满人间烟火的诗

为了生存
你以车轮转圆中秋的月饼
为了诗歌
你以肩膀扛起打误的诗行

车辙辅平坎坷
拉直崎岖
延展成纵横的诗行
时常躲进报刊杂志内歇息

你蹬车爬坡的姿势
与走上领奖台上的姿势
相得益彰​

​俯视楼下倒骑驴的投影
一幅工稳的鼎足对


注释：
倒骑驴：是人力三轮车中的一种，车厢在前，骑车人在后，故称“倒骑驴”。 打误：东北方言，指车轱辘陷坑里出不来了。
  

九、来不及结婚的人
----悼念武汉市江夏区第一人民医院医生彭银华
 
自从吃了您的喜糖
便开始期待您的婚礼请柬
自从获悉您庚子年初八举行婚礼的消息
便开始精心地为您准备婚礼礼物
打开词典 为您选择最美的词汇
倾尽才华 为您撰写最美的贺词

爱人的生日就是你们结婚登记的日期
结婚证上的目光很阳光很春天
一双幸福的微笑
预约着一个美好的日子

婚纱照挂上婚房
精美的请柬制作完毕
酒店宴席虚位以待
幸福的时刻即将如期而至

曾记得，你第一次表白时的真诚
曾记得，你第一次拉起她手时的心跳
曾记得，你第一次送给她玫瑰花时腼腆的眼神

然而，潜伏的魔爪正在悄悄地
改写着所有的美好
改写着你的婚礼的日期

您是一名白衣天使
您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你和即将结婚的爱人
简短地通完话不谋而合
“疫情不散，婚期延迟”

婚期将至 家住外地
组织上给你排了班
而你却微笑说：我年轻，我先顶上
你毅然决然地穿上隔离衣
奔向抗疫第一线
如一柄银光闪亮的利剑
直指凶恶的毒疫
开始了与死神的殊死博弈

从小年开始到大年三十
你始终坚守在岗位上

大年初一不幸感染新冠病毒肺炎
你以29岁的抗体
与死神进行了27天的搏斗
初八应该是你的新婚之喜的美好日子
而你却在病床上与死神搏斗

谁能料，和妻子大年三十的见面竟是诀别
怎能忘，病榻上妻子传来的关怀和鼓励
还记得，农村的父母对你的理解和支持

你曾经抢救过的患者依次治愈出院
而你的病情却每况愈下
而你还在以“V”形的手势与病魔挑战

2月20日21时你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心电图上的曲线拉直了
一个细条高个的生命

金银潭医院追思厅内的投影仪上
定格着你朴实憨厚的笑容
一束束菊花洁白着你无暇的品格
一行行留言寄托着对你无尽的哀思
我在留言簿上郑重地写上：
迟来的婚礼贺词

今天，斯人已去
留下了你的基因和血型
还有你无尽的牵挂和未酬的壮志

沐浴着清明节的纷纷细雨
我将如何诵读
这迟到的婚礼贺词
面对着碧血染红的樱花
我将怎样调整我的措辞
表达我对你的怀念
我只能把它折叠成一朵白色的菊花
绽放在您的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