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钻带着风
昏迷了半个晌午
他终于醒过来
汗水湿透了病号服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
终于出来了
他说那哪像救人的地方
完全就像一个屠宰场
每一张手术台面前
都放着一个血盆
每一个手术台都配有
尖刀、锯子、电钻……

他说 
一针麻药
卸下了他所有的紧张和防备
然后尖刀开始剥皮
电钻开始打孔
他说电钻带着风
每打一个孔
内心都会渗进一丝寒意
这渗进体内的寒意
随即被螺丝拧紧


月半
我们蹲在十字路口
给爷爷烧纸钱
仿佛这边烧完
他在那边就可以取款
像极了爸爸给我汇生活费

我们在十字路口
烧很多很多的纸钱
我想让生前贫穷了一辈子的爷爷
死后也豪气一回
该买的买，该吃的吃
有病看病，无病消遣
我希望他
不要再累得像头牛
冷得直哆嗦
我希望他
不要再饿出胃肠癌

我们在十字路口
烧很多很多的纸
这轻风扬起的纸灰
挫伤了我贫瘠的眼泪


牛一刀
备皮、消毒、麻醉
开切、剔除、缝合
一天十多台手术
这流程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已经习惯了
让麻醉师注射麻药
让助理整体器具
自己提刀，打孔，缝合
掏出变质的部分
平静地在水池边洗手……


这次，他不停地抽烟
地上有好几个尚未冷却的烟头
……
手术台上
年迈的老父亲迷糊着
等  儿子下刀


在心血管病科
他伸出枯瘦的手
指着皮肤上的斑点，他说，这些年
土地逐渐贫瘠，家园逐渐荒芜
在秋天的伤口上，乌鸦越来越多
指着裸露的骨头，他说，这些年
楼房越来越高，家越来越少
混泥土的冰冷掩埋了夕阳的温度
指着一根青蓝色的血管，他说，这些年
车流越来越大，道路越来越挤
被生活与岁月污染的水
让年久失修的管道，慢慢硬化
他还说，最要紧的是
每次摄入一点糖分
就有许多意外在体内
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