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人(组诗）


一、遥远的故事

祖父沟壑纵横的眼角微微上扬
那些久远且无法丈量的艰险
像一场大雪接着一场大雪
落满我的整个童年
他讲述的时候眼里闪着一团火
所有的苦难、血泪......
燃尽后的模样，似乎便是今天
一些无名尸体
从一张70年后的嘴里再次复活
被人遗忘的疼
和没有写进历史的往事
在一个孩童的内心生根发芽
而他生长的年岁
春风浩荡，每一束阳光都灿烂明媚
宽大明亮的教室里
汉字告诉学子们一幕幕真相
那些僵硬的故事
中间隔着的长长而又宽厚的时间
一下子缩水干枯了
在我的潜意识里
一切仿佛才刚刚发生
这越发的让人感觉
能呼吸到和平国度里的一口空气
都是如此的奢侈

二、小萝卜头

繁荣昌盛
诸如此类的夙愿
先烈们用鲜血把它变成了现实
恐怖、死亡....
在一个经历者的身边发生
而我们只是无关痛痒的当作书本上的几个词语
白公馆弥漫着最后的独裁残暴
那些在昏暗潮湿下活命的产妇
啼哭的婴儿
都是为压迫唱出的挽歌
冰冷的高墙铁丝网
剪掉了一个8岁孩子
渴望自由的翅膀
他终究没有看见1949年10月1日的太阳
和28年间埋骨他乡的人一样
也化作了一缕和煦的阳光
照亮曾经狼烟遍地的九万里山河

三、一个村子的自述

祖祖辈辈都挑水吃
先人们用最原始的方式
担起扁担两头的生活
那些酸甜苦辣
在木质的桶里摇曳翻滚
黄土高原这粗犷的北方汉子
无法逃避日子里的绿
长期做惯了奴隶的人
如何能相信有属于自己的一头毛驴
它驮着村子奔向坦途
一层一层的春天
不断带来盛大的喜悦
五千年在土地上刨食的人民
一汪汪清泉流到了嘴边
还不止这些
当我们站在残破的窑洞前回忆饥寒交迫
瓦蓝天空下整齐的红瓦房
让人热泪盈眶
从前慢，相思也慢
问候跋涉在扬尘四起的土路上
黑白色的“旧”变了
一切都是新的

四、脚下的土地

我的眼前常常出现幻境
面目狰狞拿枪的士兵穿过行人的身体
拄拐杖的老妪进到商店乞讨
一辆二战的旧式坦克挡住奥迪的去路
诸如此类的物事
不断发生
似乎历史和现实仅仅隔着一张半透明的纸
繁华生长的地方
骷髅如影随形
远去的马蹄声回荡在脚下这片土地
旧军阀的一颗子弹
从耳旁呼啸而过
我紧紧捏住现在祥和的阳光
喂进热血尚且未干的心房
燃烧在四季的百花
撑起祖国偌大的青春
我的茁壮成长，以及千千万万希望的成长
全部的养料
都来自烈士们的鲜血、骨头和脂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