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

“帮我疗伤好了，别跟我说大道理”
路过的雁把鸣叫挂在牧人的耳边
投影于浅草下的蔚蓝之上
与雁一同忧伤的，还有秋风
还有……被滋养的植物的子宫

期望在阳光的糜烂中获得安慰
当夕晖裸露在荒野的血管里
在流动的语境下试图证明——
仍然是原始的纯粹：清澈，沉静
多么像漂在涟漪上死去的幼鱼

“不知何时会干涸？”涉过的身影
嫩绿的牧人已如枯枝，风中蹒跚
从干涩的眼神里长出黝黑的皱纹
这句话纠结着每条血管的未来
很多年了，牧人已不再吮吸
2021.05.29

牧人

方圆百里，这是王的存在
包括一群羊，方圆百里归王所有
蓝天衬托着草帽，和古铜般的脸庞
目光延伸到山林，一路葳蕤
对着一群云吆喝一声，天就黑了

王有时化身为政客，撩动野蜂
牛群四处逃避，有时掏了鸦窝
摧毁蚂蚁的巢穴，栽赃于狐狸
以庶民的名义给口腹之欲戴上冠冕
对落入陷阱的精灵毁尸灭迹

曾对所有的姹紫嫣红视而不见
牧童，对所有的鸣叫听而不闻
佝偻者思虑的何止花香鸟语
——这个散淡的人，卜天的人
再论起阴阳，已很难易如反掌
2021.05.30

蜻蜓点水

是一滴。不，是无数滴汇聚成湖
滋润飞翔的身体、思想和灵魂
后代的渊薮，具有同源谱系
湖水里繁洐枝桠，给予四季停泊
身影弱小单薄但孑然独立

面对丰足粮食，保持平静而尊严
居安时诘问：“你听到了吗？”
然后盯着蓝天，压低声音
"你是否看到？湖面愈发狭窄”
今天开始，需频繁观察节气时令
为远处扭曲的烟囱惶恐不安

“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而是，过程中的不可预见
泛黄的投影隐匿，或陷没于淤泥
若思念有声，那是沉重的振翅——
一次非蝴蝶效应般的混沌现象
2021.06.01

象群向北

猜测各种可能性：因挖掘机入侵
拖家带口败走麦城——麦城
不吉的预兆：比如莫测的迷路
比如磁场变异诱发的迁徙记忆
或因酷热与寒冷跨越春秋的重叠

检测不到凝重脸色，唯有检测岩石
石头里活着奥陶纪到白垩纪
——五行中的异味是危言耸听
——阴阳学说也没那么神奇
——基因里的故乡，或早已漂移

别围观死心塌地的自愿行为
别怀疑不分昼夜的背井离乡
可以罗曼蒂克地设想：一路向北
只是为了寻找春天的城
寻找可以托付灵与肉的栖息地
2021.06.03

蝈蝈

四周求偶的叫声，无异于孔雀开屏
次弟张开的翎毛一浪浪地漫过
大雾淹没星光，但淹没不了宁静
“在寂寞的冬天夜晚……"，或者
"当所有的鸟儿因骄阳而昏晕"

诗人说：这是大地的歌声——
在老耕夫的童年里无数次羽化
而今，却是耕夫身弱耳鸣的幻觉
响彻每个生灵的耳窝。黎明前
为即将光临的晨曦提心吊胆

期望被捕捉被豢养被观赏
期望死于烫水，被烈日晒干
研为粉末后入药，医治有病的筋络
但老耕夫已化为一堆黄土
清洗了汗味的石头，成为墓碑
2021.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