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想和你一起喝酒

父亲，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
我想和你一起说话、喝酒
回到我们共同吃饭
却各据一端几十年的
祖辈留下来的那张方形木桌

父亲。我要像个真正的女儿
那样敬你
端起酒杯前，轻轻巧巧地喊爸爸
抿嘴喝掉手中小心握住的
酝酿了三十几年
多一点就要溢出、少几分就不够
鼓足勇气的这一杯
我就要涨红着脸，郑重地叫你一声
——父亲

是的，父亲
“爸爸是粮食，而父亲是酒”
到了这个年纪，你完全可以借着酒劲
告诉我一些溢出杯盏的大道理
你也可以，柔肠百结。像小时候
以一根家常的筷子
蘸一点辛辣，试图教导我品尝
并理解，你正在经历其中的生活

母亲与陈酿

记忆中的母亲几乎滴酒不沾
也不曾在人前，落下一颗泪

除了有一年，在外公坟前
被一小口白酒，一时呛得
眼眶红肿、涕泪横流

不擅饮酒的母亲。偏爱自酿
糯米，紫葡萄，人参和枸杞子
经过她的手
最后总会变成
米酒，葡萄酒，以及各类滋补药酒
为子女亲友所称道
就像曾那样一穷二白的生活
经由她日复一日地守护
慢慢地，竟发酵出
顺从绵软的滋味

不爱饮酒的母亲。偏爱珍藏
大女婿，二女婿，小女婿
泸州老窖，二锅头，洋酒
送来的，都当宝贝供奉
夜深独自一人时，拿出一瓶
端详、摩挲
如与心头的好菩萨，对视、许愿

在母亲老来近乎单纯的认知中
再普通的物事，只要经过了人情和时间
这天地间最严苛自然的两道工序
就会变得醇厚，爽口，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