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河水碧荆山清

作者: 2021年05月11日16:26 浏览:74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由于家庭贫困,上世纪四十年代出生的父亲只读了三年私塾。但父亲天资聪颖,且好学上进,故无论是在写字、记账,还是帮人写报告协议,都得心应手。再加上父亲天生的热心肠,所以,邻近大队、生产队的红白喜事对联文案,几乎都是父亲一人包揽,也算得上远近一个小有名气的知识分子。
      七十年代时,父亲正是20多岁的青春年华,那时的父亲风华正茂、踌躇满志,一心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一天,公社分管企业的张主任找到我的父亲,对我的父亲说:“为响应毛主席‘以后山坡上要多多开辟茶园’的号召,我们公社想利用荒地山坡种茶,建茶厂。经研究,初步推举你出来负责。希望你珍惜机会,尽快将茶厂办起来,办出规模,办出特色。”
      早就铆足了一股子劲的父亲就象鱼儿找到了水,鸟儿找到了天空。跟随着张主任来到山上,张主任大手一挥,将连成一片足有千把亩,叫作荆山的荒山野岭全部交由父亲兴办茶厂。张主任风趣的说:“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朱厂长会将这座荆山变成实实在在的金山银山,造福人民群众。”望着眼前的荆山,杂树丛生,高低不平,土地贫瘠,父亲倒吸了几口冷气,当初的万丈豪情降到了冰点。
      但从来不服输的父亲没有被困难吓倒,决意迎难而上。那时没有挖机、推土机,全靠锄头、耙头、撮箕、手推车,靠人工挖铲,肩挑手提。开荒种茶的人员全部来自我乡的各个大队、生产队。爸爸每天与这些农民朋友们不分白天、黑夜奋战在山坡上,那时有一句经典的口头禅便是:“抓晴天,斗雨天,毛风细雨是好天”。可见那时,不管气候如何变化,天气如何恶劣,爸爸总是带领他的团队不舍昼夜的辛勤劳动。山歌声声,夯歌阵阵,现在想起来,都蔚为壮观,令人振奋。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二、三年的努力,终于开辟出了一个近千亩地的茶园,翠绿的幼茶在阳光雨露下舒展着懒腰,快速生长。
      荆山脚下有一条小河,叫作淳河,是我公社唯一河流。九曲淳河在荆山脚下拐了一个很大的湾,留下一块足有数十亩田大的滩涂。把滩涂填高推平,茶厂的厂房就建在了这块土地上,背靠荆山,面向淳河,一溜排开四栋,每栋四、五十米长的厂房矗立在淳河岸边,雄伟壮观。为了喻意茶厂永远向前发展,不断壮大,走向的远方,爸爸他们一致决议,茶厂干脆就叫“淳河茶厂”吧!

                              一
      茶厂建成投成后,爸爸在大多数人的拥护下,被选为厂长。论道理说,茶厂已建成,当上了厂长的爸爸可以歇歇了。但爸爸似乎比以前更卖力,他老是说:“政府相信我,职工们信任我,把我选为厂长,我一定要将厂子办好,才不辜负领导的厚望,同事们的重托。”
      爸爸一心为了茶厂的发展,将全部家务活都甩给了妈妈,心地善良,富有大局意识的妈妈从无怨言,极力支持爸爸以厂为家。一旦爸爸回到家里,妈妈总是问长问短,茶树的长势如何,下了肥没有,开始采茶了没,收成如何等等,一个劲地为爸爸加油打气,让爸爸放一百二十个心,只管全心全意把茶厂管理好,办出特色。
      虽然离家不远,但爸爸以厂为家。为了让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热恋之中的;还要顺便作田种地的员工可以多回家,爸爸很少回家,回了家也只是匆忙吃餐饭,与家人打声招呼,又到了厂里。爸爸总是说:“厂子好比就是一个家,我要以厂为家。”
      大家都认为,厂长的日子不就是“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一天吗”,爸爸从来没有这么休闲过,如果不是开会和出差,他总是与员工们一起到茶山里除柴除草、松土施肥、除虫打药,要不就是在厂里晾茶晒茶、揉捻茶叶、维修机械、查看质量等等。总之,爸爸一刻也不闲着,就是工作到深更半夜,睡梦中都牵挂着茶厂,生怕遭遇盗贼。
      为了茶厂的发展壮大,爸爸不计个人得失,不顾自己的身体,夜以继日的工作,还年轻的爸爸便落下了失眠、肠胃不好等多种疾病。

                            二
      在爸爸以身作则,所有员工作共同努力下,茶厂的经济效益不断提高,成了当时我县规模最大,效益最好的茶厂,多次受到各级部门的嘉奖,县长、县委书记多次来茶厂视察指导工作。
      小有成就后,荣誉和掌声纷至沓来,但爸爸没有飘飘然,没有沾沾自喜,更没有丢掉勤劳俭朴,洁身自好的本真。外出采购设备和肥料、农药等物资时,爸爸总是货比三家,挑最适用,最便宜,性价比最高的买。他总说:“厂里的钱要看得比自己家的钱还重要,一个钱要掰成两个钱用。”出售茶叶时,他又总是看准时机,拣最好的价钱卖。曾经有推销人员想高价推销物资,低价购买茶叶,送钱送物给爸爸,每次都被爸爸一通臭骂,拒之门外。有一次,一位推销员不知怎么找到我家,送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玩具给我,妈妈看是一个很小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加上我们小的时候,玩具极少,我又很喜欢那个玩具,所以就收下了。如果是烟、酒等贵重物资,妈妈是断然不会收的。回来后的爸爸知道了,狠狠地对妈妈一顿大吼,要妈妈一定要退回去。人家都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哪里还能退回去。爸爸那次大发雷霆,自打出生起,我都没见爸爸发过那么大的脾气,那么凶神恶煞的骂妈妈,平时我们犯了再大的错误,爸爸都是好言相劝,从不骂人。
      后来,那件玩具被爸爸带到了茶厂,一直陈列在茶叶陈列区,作为警示的物件,警示着全茶厂的所有人。因此,从茶厂兴建到后来的几十年里,茶厂没有一个人出过任何经济问题。

                              三
      八十年代末,我高考落榜了,待业在家的我,成天无所事事。那时的高中毕业生还不是很多,乡镇企业的人才缺失是一个共性的问题。我们乡政府的领导和茶厂其他管理人员都有意思把我招进茶厂上班,而一根筋的爸爸死活不肯。为这事,平时温柔贤淑的妈妈跟爸爸大吵了起来。吵完后,妈妈又低声下气地说:“孩子他爸,这一生我没有靠过你,求过爸爸,这次算我求你了,把我们的孩子招到厂里吧,看将来有什么出息没?”尽管如此,爸爸宁愿坐下来,与妈妈做耐心细致的工作,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直至妈妈无奈的放下为止。
      后来,我一气之下,跟着在沿海城市做装饰的表哥进了一家装饰公司。几年打拼后,与表哥一起开了一家装饰公司,公司运营不错,积累了一定的资金。
      九十年代初,因为乡镇企业普遍不景气,纵然父亲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但终归回天无力。乡政府打算将茶厂承包出去,让有魄力、懂市场、会经营的人员来办茶厂。我因为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再加上父亲又有茶厂的工作经验,与父亲商量想承包茶厂。父亲将报名承包茶厂的六个人分析来分析去,认为我不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个在茶叶专业毕业的李浩最合适。因为李浩是我省农业大学茶叶专业的硕士毕业生,他的导师是全国有名的茶学专家。一旦李浩承包茶厂,不但他的导师会全力以赴支持他,他的母校会将茶厂作为研学基地,那么茶厂的腾飞就指日可待了。
       政府和茶厂管理人员都倾向于将茶厂承包给我。毕竟,于这个茶厂,父亲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倔强的爸爸主意已定,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我气急败坏的和父亲顶了起来,发誓一辈子不理他了。
       多年以后,李浩承包茶厂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法。茶厂注册成淳河茶业公司,成了省农业大学的实验基地,种植面积超过4000亩。带领周边几百户群众种茶走上致富道路,其中精准扶贫户100多户,在省市、全国、国际上获得过许多的荣誉。
       望着被葱茏的成行成排茶树装点得青翠欲滴的荆山,望着淳河的一湾碧水在这里转个弯奔向远方,看着崭新的、高耸入云的淳河茶业大楼,回想过去,我深深的领悟了那时爸爸非要把茶厂承包给李浩这个小伙子是有道理的,我真为当初的鲁莽而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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