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不让我牧马

                               汪 海


       生长在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孩子，大抵都有放牛和牧马这样的生活。
       那个时候，我在农村放牛，放了十年。
      “放牛得犁，放马得骑，放羊脚杆都跑脱皮”。
       意思是牛能耕田耕地，放牛得犁；而牧马，则是最好的，整日里骑在马背上，一阵风的来，一阵风的去，英姿飒爽，惬意得很；放羊却很累，羊儿满山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山顶，一会儿深谷，你得跟着跑，一天下来，精疲力竭，脚底板都跑脱皮。
       那时我就想牧马，不想放牛。
       然而我的父亲母亲却不让我牧马，他们说，马跑的速度快，飞驰着，你骑在马背上，一旦摔将下来，是有生命之虞的。再者，我们是农人，得耕地种粮，是不能缺少牛的。
       我的父亲母亲不让我牧马，是担心我在骑马时，忘乎所以的去，担心我从马背上摔将下来，生命便有三长两短！
       “不安全的事情不要去做！”这是我的小时候父亲母亲对我的教化。
       “不安全的事情不要去做，包括损人利已的，违背良心和法规准则的。”
        打小，我便把父亲母亲的教导记于心中，根植于脑海。
       长大后服兵役，就业。因了我从事的是新闻传媒工作，整天里就跟行行色色的人打交道，有的人为了利益，他们便送钞票，或财物。
       这是违背职业道德和良心的，也是违背国家法度的，我们拒收，或退将回去。
       一次到某医院采访，他们怕我们曝光他们的一些见不得光亮的事，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就悄悄的在我们的口袋里塞了一个信封，信封里装了两百大洋。
        两百大洋，对现在来说，不多，但在那时，却不少，那时我们的薪金一个月才三百七十五大洋。两百元，是我们半个多月的薪水。
        我发现“信封”后，当即退回。他们不收，双方推来推去，最后没办法，我们到邮局，用挂号信的方式，直接给他们寄了回去。
       又一日，我们曝光某三家银行拒存客户零钞的事情，银行方面为了自身的声誉，在我们采访结束时，分别用信封装了近万元的钞票塞给我们。我们拒收，当着他们众人的面，退了回去。
       倘若一个吃皇粮的人，伸手拿了不属于自己的钞票，那是违背良心和国家法度的，一如我的父亲母亲不让我牧马，骑在马背上，马疾驰的速度太快，就违背了人的生长法则，一旦摔将下来，是有生命之忧的。
        试看当今，从京城到疆域，那些个落马的官吏，哪一个不栽在拿了本不属于他们自己的钱财或色诱上。
       我的父亲母亲是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农人，他们大字不识一个。我的父亲写“1234567”的“7”，他反着写，写了还在“7”的中间加一横，写得不是像“7”，是根本不是“7”。但是就是他们这样不识文字的的农人，却深谙“少时莫骑马，大后手莫伸”的道理。
       我的父亲母亲除了不让我牧马以外，还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在约束着我的兄长和姐姐。虽然他们事前不多说，但是我们不能触犯。
       “言语不粗陋，行为莫迥异”，便是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们。
       我们的言语里，不能有粗俗的话，在我们家，“干”这个字都是不能说的。
        父亲母亲认为，“干”这个字，是粗俗的，是不雅的。别人家里喊吃饭，叫“干饭”，“你干饭了吗？”，“要干饭了不？”，“快来，来我家干饭。”等等，我的父亲母亲便反感，便回来教导我们，不能这样说，吃饭就是吃饭，不能说别的。
       在饭桌上，不能用筷击碗，也不能敲桌，吃饭时，要等长辈先动筷，晩辈才能用筷就餐。
       我的父亲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人，他们视粮食为生命，为神灵。我们吃饭时，是不能把饭粒掉落在地上的，他们说，掉饭粒会遭雷劈，不可违，就是掉下去了，也得把它拣了吃掉。
        那时候家里穷，但是，父亲母亲不怕我们吃的多，但不许我们剩饭。如果你已经吃饱得撑了，也得把饭碗里的饭吃干净。
       在穿衣戴帽上，也不能着奇装异服，不能留长发。有一年，我买了一件暗花的白色衬衣，便被父亲好一顿的教说。
       父亲在教话中说，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本应好好的做活，怎能穿的这般花里胡哨，成何体统？他说着，硬是把我新买的衬衣从我的身上脱下来扔了。至于着鞋，勿趿着，要穿则好好的穿，要么别穿。
       “话到嘴边留半句，处事处处让三分。”有一天，我那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突然说出一段话来。我说父亲，你不认字，是怎么知道这些规矩和道理的。
       父亲说，这是我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他们传教来的。父亲说，  “话到嘴边留半句。”一个人说话，意思是不要太满，满招损，亦伤人，也害己。“处事处处让三分。”就要恭谦，要礼让，对不违反原则的，大事则小，小事则了，对人对己，不亢不卑。
       因我从事职业的特殊性，每天都在接触着三教九流的人，有来自省城的、皇城的高官，亦有在街头巷尾擦皮鞋拉板板车的一介平民，还有在田野耕作的农人。
        对来自省城和皇城的大吏，我不仰视，不攀附。对生活在底层的一介平民，我不轻看！我尊重他们，敬畏他们！互相尊重的，我敬他们为朋友，那些心怀不端的，我避而远之，避开不了的，报以微笑。对有恩于我的，我报恩。在我能力之外报答不了的，心存感激。对故意伤害于我的，我报德。对一二再，再而三的，便视而不见。人生的道路不如意十之八九，把利益看轻，便快乐开心。
       我的父亲母亲去世得早，是兄长把我带大的。在这现代化交通公工具为引领的时代，一天，我想去学习驾驶执照学驾车，不想，却遭到了兄长的反对。
       父亲母亲不让我牧马，兄长则不许我驾车，他担心我眼睛视力不好，会把车开翻到路坎脚去……时至今日，我不会驾车。
       时光荏苒，从少时至今，我已逾不惑，虽然马没有得骑，车没有得开，官没有得当，做一介普通的新闻工作者，一心只为时代的发展鼓与呼，为底层的老百姓鼓与呼，内心坦然，每晚一进亥时，头一挨枕头，便呼呼入睡，不像那些做了亏心事的，违反了国家的法纪，晚上就睡不着，失眠，最终身陷囹圄……